分卷閱讀114
孔雀尾羽耳墜搖曳,站在樓梯后邊出聲解釋,“靠海這面只剩下兩間房了,有間窗戶壞了還沒修好,夜里風大,會很冷……” “那就開一間?!?/br> “大床房?!?/br> “行?!被翎胖豢趹聛?。 喬微還沒來得及捶他,他趕緊覆她耳邊道,“我睡地板。那么多人呢,給我點兒面子?!?/br> 這次跟來北河的,還有一堆保鏢。 霍仲英剛進去,難保留在外邊的人不會絕地反撲,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但是喬微也在,便不能不處處小心了。 老板娘開單時候,反復抬頭瞧了喬微好幾眼。 這地方是景區,往來的人多,有幾個長得漂亮的不新鮮。 但小兩口模樣好,風姿出眾,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后頭跟著的幾個大高個,跟拍電影一般。 喬微拿了單,低頭簽名時,才聽老板娘道,“姑娘,我覺得你挺面熟的?!?/br> “是嗎?”喬微倒是不常聽人說自己面熟。 南方口音,她笑起來,秋波眉散開,病態般蒼白的兩頰也微有了些淡粉暈開,牙齒整齊雪白,格外好看。 就是這副模樣,勾起了些老板娘更久遠的記憶,又想她剛來時拎在手上的小提琴盒,想了想,“你等一下?!?/br> 她說著,越過柜臺,踮腳在那面墻上取下了頂端的兩張照片,折回身。 “你瞧,是不是挺像?” 喬微看清那照片,卻是激動得連手都開始打顫了。 是她父親拉琴的照片。 照片中,幾年過去,卡片墻的裝修與布置變了很多,唯有那昏黃的光線與此刻如出一轍。 “這樣的照片,還有嗎?” 女人搖頭,“沒了,他后來就被人接走了?!?/br> 那男人給人留下的印象很深刻,他的小提琴拉得極好,有幾次在大廳里拉,當天的客人都要比平時多一些。 人住久了,她便也和他搭上了幾句話。 眾人起床的時候,他往往已經從海邊練琴回來了。 在這樣的天與地之間,人的琴聲也更與自然水rujiao融,令人震撼。 她那時候便想,她也許能忘得掉他的模樣,卻忘不掉那琴聲,磅礴大氣,又細膩美妙,縱情動人。 男人的身體不大好,半夜隔著墻也總能聽到在咳嗽。 被人接走的那天晚上,他已經孱弱到神志都不大清楚了。 “這兩張照片,我能帶走嗎?” “你是他的親屬?” “我是他女兒?!币蛔忠蛔?,喬微念得鼻酸,卻又無比驕傲。 那個男人的模樣與眼前的女孩重疊在一處,幾乎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他們的血緣關系。 女人點頭,“當然可以,原件給你們帶走,明天我去照相館再洗兩份留下來,只是……” “什么?” “他走時候,還在抽屜里落了另一樣東西,我猜你會想要的?!?/br> 她踩著樓梯匆匆上樓,再下來時拿了一個密封的文件袋。 她也是后來,在網上偶然間看到了男人的照片,才得知了男人的身份。也無比慶幸,自己當時將殘留在柜子里的手稿保存下來。 這是一首沒有寫完的曲子,她會彈吉他,稍微能看得懂五線譜,知道音符在段落中間戛然而止。 手稿字跡清秀鐫毅,順暢自在,英文的花體字寫得非常漂亮,只看樂譜都能想象出,那必定是一個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男人。 藍筆的批注上,寫明了這首曲子的名字——。 獻給薔薇的歌。 如果今天兩個人沒來,這曲子可能會永久地放在她床頭的柜子里,不見天日。 喬微拿著樂譜瞧了很久,如果不是因為小提琴在樓上,她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立刻打開琴盒開始拉的沖動。 “缺了個尾聲?!?/br> 她翻到最后一頁時,小聲抬起頭來看著他道。 她含著淚光的眼睛像是倒映著外面碧藍色的大海,清澈深邃。 “我看看?!被翎胖咽指遄运种薪舆^來。 這位天才小提琴家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樣作品,是寫給女兒的。 整部作品分了四個樂章,與他從前所有的作品風格都不太一樣,他幾乎完全自工整嚴密的曲式結構中跳脫出來,不再追求旋律與節奏的均衡對稱,大量地采用全音階和五聲音階,賦予了作品飽滿的色彩。 第一樂章的開場是奏鳴曲式的歡快活潑的快板,鋼琴奏出,小提琴在音符休止時候刻意模仿了克萊采爾的雙音換弦。 喬微記得,她六七歲的時候,有一回,被克萊采爾練習曲第三十三課繞口令一般的雙音折磨得沒了耐性,刻板又枯燥,練習起來痛苦至極。 曲子將她那時厭煩的情緒淋漓盡致表現出來,恰似一位父親的無可奈何。 鋼琴再奏到休止符時,便又到了喬微開始拉帕格尼尼的時候。 幾乎每個主題,都是一段記憶,只是沒人想到,這些小事情,居然如此深刻地記在了這父親的腦海里。 鋼琴推動著小提琴的旋律前進,那音樂的展現像是一幅長卷,記錄了一位少女的長成,忽明忽暗,或亮或淡,看似松散凌亂,卻又緊密而充實地組合到一處。 到了第三樂章,更多便是對她未來的期許與盼望,美妙的和聲朦朧又神秘,鋼琴與小提琴音仿佛在競相追逐,邁往高潮。 任何一個聽到這曲子的人也許都會感嘆。 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它給了喬微的父親世人可望不可及的天賦,又讓他在短短的生命里,還須得忍受疾病的折磨與痛苦。 饒是霍崤之才華橫溢,自負之至,竟也不知道該給這樣一首遺世的佳作,接上個什么樣的尾聲,才不至于辱沒了這一番偉大的父愛。 …… 當天晚上,喬微是霍崤之擁在同一張床上睡的。 他收攏手,聲音落在她耳邊,帶著一點熱氣。 “我開始有點嫉妒了?!?/br> “嫉妒什么?” “爸爸?!?/br> “是我爸爸?!眴涛⒎瘩g。 “反正是咱爸,”霍崤之低聲嘟囔,也懶得糾正,“嫉妒他能給你這樣能叫人銘記的愛?!?/br> 喬微沒有應答。 …… 他的呼吸聲漸漸綿長均勻,只有她還清醒著。 窗外就是海浪拍擊海岸礁石的聲音,天地蒼茫廣闊,蕩氣回腸。 綿軟的月光落在他精致的眉眼,霍崤之的睡顏像個小孩,天真又純粹,叫人無限心軟下來。 喬微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上那眉骨、眼睛、鼻尖,用心描摹他的輪廓。 其實他不用嫉妒。 無論世人能不能記住,他給予她的這些,她是會銘記的。 喬微十五六歲的時候,每天晨起都睡不夠,只覺得白天的日子實在太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