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2
有聲音便都遠去了。 她唯能聽到自己淺淡的呼吸與心跳的輕響。 海風拂面,碧波蕩漾。 海浪自第一個音符起朝人涌過來,輕輕拍擊海岸,微風純凈質樸而又柔情萬千,A大調上的抒情,叫人連呼吸都心曠神怡起來。 演奏最熟練的曲子,理解起來絕對是最透徹深刻的。 就像是小時候每天吃的巧克力糖,不論有多久沒碰,只要剝開糖紙,你的味蕾便會自動記憶起那刻在靈魂深處的味道。 那樣得心應手的感覺會讓人的狀態更放松、更隨意,更能進入一種琴人合一的狀態里。 中段由抒情轉入盡情傾訴,波音清新飄逸,泛音余味繞梁,雙音叫整個曲子產生大海般的廣袤、平靜。 這樣久的時間沒碰過琴,即使技術上有些許微小的瑕疵,可她的感情卻是無比充沛飽滿的,內涵清晰。 季圓聽著聽著,卻背過身。 她捂嘴,仰著頭,無聲地濕了眼眶。 果然,無論過了多久,只要喬微在舞臺燈光下的那一刻,就足以叫人忽略所有,將心神帶入她所描繪創造的世界里。 也只有她有這樣的能力與天賦。 她的朋友喬微,只有站在臺上的時候,才是最閃閃發光的時刻。 曲子尾音是泛音,喬微這一次終于能控制自己的手指,快慢隨心所欲,海濱的余音不息,將海浪無限延伸開來,送到天際。 曲子結束許久,空蕩的大廳里誰都沒出聲。 喬微提著琴弓的手腕止不住在顫,額間有汗水掉落在實木地板上,她幾乎快要拿不穩琴身。然而,她卻覺得自己的心從來沒有這一刻這般安寧與富足過。 “我真開心?!眴涛⑻ь^,她的唇角勾起小孩子般滿足的笑意,眼睛里的水光卻恍若星辰般明亮,又一次重復,“季圓,我真開心?!?/br> 喬微請了假,一整個星期沒去學校,也沒去醫院,每天跟著季圓泡在她的琴房里,最后還是主治醫生親自打電話通知她去取病檢結果。 季圓坐在鋼琴前練習合聲部分,搖頭晃腦地,歡快又投入。 喬微瞧了號碼,悄悄掩上房門退出來,站在陽臺,才按下接聽。 “……病檢結果不大理想,喬小姐,你需要盡快通知家屬辦理住院?!?/br> 喬微的干涸的喉管動了動,“結果……是什么?” “胃癌發展期。我初步判斷,腫瘤有轉移的傾向,而且還有非常嚴重的細胞的相位,再進一步,可能就要擴散到身體其他部位,”醫生勸道,“更多情況,還需要你到醫院來做Pet-ct進一步檢查……” 喬微這些天把所有能查的資料都查了一遍,哪里還不清楚“發展期”這三個字的分量。 胃癌早期大多是無知無覺,不見癥狀的,像她這樣嚴重的反應,那天從醫院回來,她其實便已經隱隱有了心理準備。 可人總懷著僥幸,有準備是一回事,當猜測真正被驗證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陽臺上有風拂過面頰,冬日里的陽光半點不帶暖意,喬微的鼻子被凍得生疼,她將右手放進口袋里,緊緊扣著外套的里襯。 “如果我放棄治療,”她頓了頓,異常艱難地問出接下來一句,“還能活多久?” 醫生大概沒想到她會這么問,遲疑了半晌,沒有正面答她,只鍥而不舍地繼續勸,“再拖延下去,如果癌性感染、或者腫瘤擴散到其他領域,那時候治愈的幾率要比現在小得很多很多?!?/br> “喬小姐,你還年輕,不要輕言放棄?!?/br> 第18章 Part 18 在G市呆的時間越來越久,不知哪來的煩悶,霍崤之一連幾日連玩兒都提不起興致,大清早便去了馬場。 西亭馬場由霍崤之外曾祖父出資興建,早年是霍奶奶出嫁時的陪嫁。后來聽說孫子在英國的學校拿了馬術冠軍,她干脆美滋滋轉到霍崤之名下來。 G市的土地寸土寸金,馬場近半個世紀來不斷擴張,新增看臺,改建賽道,承辦過不少國際賽事,價值早已不可同日而語?;舾柑崃藥状蜗胍^來,不想給這不成器的兒子管理,偏偏老人家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寶貝乖孫,親兒子都不待見,都斥回去了。 “霍少,你這么久不回帝都,真沒事嗎,”嚴坤抱手倚在馬廄上,奇怪問道:“滿打滿算兩個多星期了吧?” 霍崤之正低頭認真給他的馬喂新鮮從美國空運的草料,心不在焉敷衍開口,“不用我回去,自然有人著急過來,等著瞧吧?!?/br> “為席家那項目的事?”嚴坤試探道。 霍崤之不再往下答,抬頭移開話題問:“跑兩圈?” 大概聽出有機會遛彎,白色純種馬耳朵立刻豎起來,前蹄微抬,狠狠打了個響鼻。 立刻有人替他打開馬廄。 “得了,誰敢跟你這馬術冠軍跑,您自個兒玩吧?!眹览]好氣。 “沒意思?!被翎胖魇痔纵p撫了兩下馬背,牽到太陽底下,翻身上馬。 韁繩微收,馬靴輕拍腹部,白馬立刻撒歡地奔馳起來,梳理整齊的鬢毛抖動,周邊的景色后退。 嚴坤瞧著他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 說是朋友,其實很多時候,他也不大懂霍崤之到底在想些什么。 嚴家比不上霍家門戶大,雖說他也有糟心事,但父親外頭的一堆女人、他那些弟弟meimei,哪個不被母親治得服服帖帖。但霍家不一樣,從那對母子讓崤之父親親自領進霍家家門,便可見她們是不可小噓的狠角色。 這些年,霍家老大賢名在外,倒把正兒八經的霍少爺傳成個終日浪蕩的紈绔。 雖然崤之也確實愛玩兒了些,但有霍奶奶撐腰,他從來過的也算快活。反正名下目前的資產也夠吃幾輩子了,也許崤之就真的只想當個閑散的公子哥? 嚴坤不明白,在他看來,崤之分明是聰慧極了的人。 一起學的圍棋只有他拿到了八段,一起學的馬術只有他拿到了冠軍,只偏偏不肯把心思放半點在生意上,從英國回來這么久,也沒見他沾手正事。 如果他有崤之這樣的天資,定要把霍家攪得天翻地覆,出了這一口惡氣才是。 不過十五分鐘,霍崤之小溜了一圈又回來,騎在馬上居高臨下開口:“我問你個事兒?!?/br> “什么?”嚴坤眼皮都不抬,不太想搭理他。 “我有一個朋友……不是,我是說,怎么跟別人聊天,能讓她心情好點兒?” “誒喲——”嚴坤猛抬頭,打量了他半晌才道:“我們霍少這是春心萌動了?你要搭訕哪家的姑娘啊,這么正式?” “甭廢話,問你你就說?!被翎胖荒蜔┝?。 “問人問題不得虛心點兒,你姿態那么高,我連你聲音都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