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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情并不長情,他多情卻不專一,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惹下情債無數,卻從來不還,留下許多寡妻弱子為他傷心斷腸。一手斷腸七劍造詣極高,被譽為五年一見的天才劍客。 現在,名冊上這兩個還不錯的小伙子的名字已被打上鮮紅的叉叉,老爺子只覺得有點遺憾。 并不是為死人遺憾,他從不為死人感到遺憾,只是為沒有從死人身上賺到足夠的銀兩而遺憾。 影樓并不是個殺人的組織,卻也做殺人的生意。 殺人者,人恒殺之。他們懂得這個道理,因此從不輕易介入江湖是非。他們做的是殺人的生意,卻很少殺人,他們出賣的是情報。 影樓的探子遍布大江南北,就連荒涼的漠北也不例外。 因此找他們做生意的人很多,而且出手都很闊綽,他們不出人不出力,只提供情報和懸賞,卻也能賺個盆盈缽滿。 現在這兩個還不錯的小伙子被人免費給殺了,這不能不讓老爺子有點遺憾。 “這次我們損失不少?!备S老爺子多年,年輕人心領神會。 老爺子撫須道:“不一定,殺的人越多,命也越值錢?!?/br> 年輕人點點頭,葛飛和柳長情的命很值錢,殺了他們的人的命肯定更值錢,他又道:“您覺得這個女人怎么樣?” 老爺子眉間皺紋微起,沉默片刻,道:“可怕的女人?!?/br> 近年來,老爺子評價過不少人,得到這個評價的卻是唯一一次。 “能殺葛飛和柳長情,說明她輕功暗器功力已頗為不俗,但能殺這兩人的人卻也不在少數,這個評價是不是過高了?” 閣中暗如夜幕,連影子似已被吞噬,一只蒼蠅在黑暗中飛行,嗡嗡作響,似乎在找尋陽光,突然一記劍光如電,利劍出鞘,轉瞬即逝,劍剛出已歸鞘,歸鞘前年輕人輕輕吹落粘在劍尖的一對翅膀,那是蒼蠅的翅膀,無翅的蒼蠅還在地上掙扎,除了少了對翅膀,完好無損。 老爺子點頭贊許道:“常傲,你的功夫又長進了,看來葛飛和柳長情也逃不過你的劍?!?/br> “略有長進?!背0谅曇粽\懇,在老爺子面前,沒有人能夠不夠誠懇,而后面有傲色道:“我從不認為他們能逃過我的劍?!?/br> “但這個女人可怕的不是輕功暗器,而是她的人?!?/br> “人?” “不錯,人,對于男人來說,女人本身就是一種武器,尤其是這種美麗神秘的女人。男人一見就相思,相思欲斷魂,幾乎沒有男人能抵擋她的魔力,再加上一流的輕功與暗器,這樣的女人難道不可怕嗎?” “這種女人我倒想見見?!背0廖⑿Φ?。 “我不想見?!崩蠣斪尤粲兴迹骸八龤⒌娜擞幸粋€共同點?!?/br> “多情的男人?!?/br> “不錯,多情往往濫情,濫情往往無情,所以多情總無情。我的女人不少,所以我不想見她,一點也不想,只要是聰明的男人都不會想見她?!?/br> 沈夜玫不想見他,只想殺了他。 每個月的十五,她都會想起他,一想起他,她就想殺人,和他一樣無情之人。 只有無情之血才能暫時清洗內心的仇恨,每當無情之血滴到她敏感而柔軟的指尖,那種仇恨得到釋放時的愉悅如潮水般涌向全身。 快樂總歸是短暫的,痛苦才歸于永恒。 短暫的快樂后,濃烈的血腥讓她惡心至極,她狂吐,一直吐到干嘔,似乎連心臟都要從嘴中吐出。 然后她跳入水中,用力揉搓著細嫩的肌膚,直到搓出血來。 她自己的血。 但惡心的感覺并未消退,反而愈加濃烈,她惡心無情人的血,更惡心自己的血。 月光下清淺如鏡的池水倒映出她傾城絕世的面容,可她卻覺得像是個女鬼,一個披上了人皮的女鬼。 連綿的恨意又如漲潮般盈滿整個胸腔,集聚的仇恨在短暫消逝后再次歸巢。 皓月圓如盤,如情人的笑臉,但此刻卻似在嘲諷,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可憎。 恨意劍光霹靂直下,水波灑滿夜空,池中銀盤被擊得零零碎碎。水波復歸平靜,銀盤依然如舊。 她再揮劍,劍光連綿似細雨,直至筋疲力盡,可惜劍雨停歇,溶溶月光依前時。 迷離夜色下的碧水池塘仿佛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黑紗,飄飄渺渺,似有若無的波紋在輕風淡月下閃爍著迷人的清光。 一樣的月色一樣的夜,和五年前一樣,依舊是輕風淡月碧水池塘,可人卻不一樣了。 那時她早已放下手中劍,撿起了繡花針,她不再苦練堅持了十幾年的劍法,而是一針一線繡花織衣。 為了他,她決定做一個平凡的女人,一個合格的妻子。她甚至想好了要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連名字都想好了。 月缺時,她坐在茅屋前繡花織衣;月圓時,她總會佇立于碧水旁池塘邊,凝望天邊淡月,盼望著他的歸來。 那一天,同樣是八月十五,他回來了。 他帶來的不是海誓山盟長相廝守,而是冰冷的一劍。 他的劍好快,好冷,直到劍鋒洞入心口,她才感覺到,一個人的心原來可以比劍更冷。 也許她命不該絕,她的心臟比一般人偏了一點,劍也刺偏了些,從那時起,手中的繡花針就變成了斷魂針。 她離開不久,水邊忽然出現一道人影,靜靜佇立而后一聲長嘆。 林深綠徑通幽處有一間小木屋,屋前黑玫瑰郁郁蔥蔥,花影搖曳;屋后小溪流水潺潺,波光粼粼。 風中花香惹人醉。 只有在這里,獨酌無醉意的沈夜玫才會有些許醉意。 這是她的小木屋,她回來的時候,屋外站著一個人。 一個女人。 只能是女人,自從繡花針變成斷魂針后,她絕不允許一個男人再踏進她的小木屋。 “玫姐,你終于回來了?!迸松锨皵v著沈夜玫,語氣頗為關切。 這女子名叫林梅,面容秀麗,桃花眸柳枝腰,算得上風華俏佳人,曾是青樓頭牌,而后遇貴人,兩情相悅下贖身為妾,豈料所托并非良人,動輒打罵受盡□□,甚至差點被活活打死。當時沈夜玫正好路過,一針送負心漢去見閻王,又見她無處可歸,于是暫時安置在這里。 屋里有桌有椅有灶臺,雖簡陋但收拾得整齊潔凈,里邊還有兩間房,算是閨房,閨房里甚至還置辦了紅漆楠木梳妝臺。 “很晚了,你先去睡吧,我能照顧自己?!?/br> 進屋點燈后,沈夜玫沒有太多言語,只想清靜清靜,林梅點點頭,自去睡了,兩人相處時間不長卻有默契。 夜黑無盡,夜靜無人。 月光下,妝臺前,沈夜玫卸下黑色面紗,黑紗濕中有微香。 以前她從不戴,但現在卻不得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