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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得知此事,馬總旗怕是會相當氣不順,甚至會懷疑孟清和是否真將他放在眼里。新官上任最忌諱的就是這類事。不只孟清和,連他手下的人也得不著好。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孟清和嘴里發苦,“是清和之過?!?/br>前郎中大人苦笑,“小旗不必自責,且小旗的顧慮也有道理。人力總有不殆,事難萬全。此時尚且不晚,或可以補救,馬總旗……”沒等前郎中大人傳授給孟清和亡羊補牢的辦法,沈副千戶已經派人來請。“孟小旗,請吧?!?/br>看著開口說話的邊兵,孟清和很想說一句,兄弟,不喜歡笑就不要笑了,皮笑rou不笑什么的,會讓他有種壯士一去不復還的錯覺。西城千戶所內,鄭千戶和沈副千戶坐于正堂,都是一身青色武官公服,盤領右衽,小雜花紋,黑紗幞頭,烏角腰帶。鄭千戶身形愧偉,虎威驍悍,沈副千戶則如冷竹君子,端坐泰然。相形之下,氣勢絲毫不弱。茶盞中的熱氣慢慢散去,兩人正認真看著一張簡陋的圖紙。經歷司的劉經歷坐在一側,心中略有忐忑,屢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卻吞了回去。雜造局的幾名匠戶立在堂下,不敢抬頭,額上頸后均已是汗水潸潸。☆、第十五章開平衛西城千戶所內,鄭千戶大馬金刀端坐正堂,沈千戶黑眸微沉,心思莫測,孟清和單膝跪于堂下,力持鎮定,這種時候,冷靜比什么都重要。冷靜,淡定,淡定,冷靜。孟清和不停暗示自己,可心中還是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個沈瑄就足夠孟十二郎喝一壺,再加上一個坐如磐石,勢如孟虎的鄭千戶,簡直如金鐘罩頂,壓力委實太大。大堂內光線不佳,鄭千戶身后還掛著一幅猛虎下山圖,孟清和不由產生一種錯覺,上頭兩位換身飛魚服,這里就不是開平衛西城千戶所,而是錦衣衛北鎮撫司。默默擦把冷汗,自己嚇自己,腦補著實要不得,這里哪來的錦衣衛。洪武二十年已裁撤錦衣衛,刑具燒了,詔獄關了,緝捕權,審判權和刑訊權都被剝奪了,余下的只有皇帝儀仗隊這唯一一個功能了。雖說不再頂著錦衣衛的大名,可作為親軍二十六衛之一,皇帝總不能把自己的儀仗隊給廢了吧?所以,錦衣衛廢除歸廢除,人還在。等到最黑暗的這幾年過去,燕王登基,屬于廠衛的大好時光才會到來。上座兩位一直沒出聲,孟清和不想傻傻的繼續跪著,事到臨頭,七想八想一大堆,他反倒沒那么害怕了。不就是建造了一座半豆腐渣工程嗎?一沒玩忽職守,二沒借機斂財,三沒冒領戰功,頂多提高了被頂頭上司穿小鞋的概率,他有什么好怕的?就算這是個殺人如切西瓜的時代,總也要講究個前因后果,師出有名。何況他是大明邊軍小旗,不是對面的北元韃子。“標下見過鄭千戶,沈副千戶!”“起來?!?/br>聲音很陌生,孟清和不用抬頭,就知道說話的是鄭千戶。軍隊之中,上下有別,正副要分,規矩鐵板釘釘,注意到這點,孟清和卻沒感到多高興,就算能平安過了這關,馬總旗那里他該怎么交代?一個處理不好,這雙小鞋,怕是不穿也得穿了。待孟清和站起身,一旁的劉經歷朝他使了個眼色,朝著堂下的幾個匠戶努努嘴,動作極快,且干凈利落,絲毫不下于軍伍之人。孟清和不動聲色,心下了然,事情怕就是出在這幾個匠戶身上。到底怎么回事,他現在心里也沒底,只能事后再問??傊?,先把眼前這關過去再說。想到這里,孟清和背挺得更直,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孟小旗?!?/br>“標下在?!?/br>“這個,”鄭千戶展開他同沈瑄之前看的那張紙,正是孟清和交給匠戶們參照的圖紙,“是出自你手?”“回千戶,確出自標下之手?!?/br>“恩,畫得不錯?!编嵡裘菜葡霐[出和藹一點的神態,明顯不太成功。這句夸贊,只證明千戶大人的藝術欣賞水平十分有待提高。“……謝千戶夸獎,標下愧受?!?/br>“孟小旗是讀書人出身?”“標下不才,讀了幾年書?!?/br>“還是童生?”“實屬僥幸?!?/br>鄭千戶一咧嘴,“謙虛了?!?/br>孟清和同樣一咧嘴,“謙虛是種美德,標下一直在努力?!?/br>鄭千戶默然無語,轉頭看了一眼充作背景板的劉經歷,目光中具有相當深層次的含義,讀書人,果然不一般。在千戶大人過于-赤--裸--裸-的目光注視下,躺著也中-槍的劉經歷無語淚千行。他招誰惹誰了?不就是牽了一回線,幫忙做了一回中人,兩邊都撈了一點勞務費嗎?作為“軍管”的開平衛,他一個文官,兼差賺點家用,何其不易。劉經歷的神情過于哀怨,鄭千戶終于移開了虎目,孟清和也不忍的轉頭,死道友不死貧道,哪怕罪魁禍首是他自己。沈副千戶突然側過頭,單手握拳抵在唇邊,咳嗽了兩聲。潤玉一般的手指,艷色的唇,眉眼之間,貌似去了幾分凌厲。“孟小旗通兵事?”鄭千戶不開口,沈副千戶接過了話語權。“略知皮毛,紙上談兵且稱不上?!?/br>“通曉雜學?”“有所涉獵,不敢言專精?!?/br>“可為營繕之事?”“尚可?!?/br>沈瑄點點頭,倒沒懷疑孟清和說謊。明朝科舉雖重八股制藝,明朝的讀書人卻絕非后世人想象中的書呆子,讀書之余,總會培養各種各樣的興趣愛好,例如醫術,農學,茶藝,等等等等。各類雜學更是不勝枚舉,專精者不在少數。若是某個戶部給事中出版農業書籍,或是工部尚書好為人診脈,一點也不出奇。若沒有一兩項業余愛好,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大明讀書人。正如沒有罵過皇帝,沒彈劾過內閣,沒參加過六部群體斗毆的言官不是好言官一樣。別懷疑,打群架的確是明朝文官群體一道獨特的風景線。當然,要在洪武永樂之后。那種讀書讀傻了的人不是沒有,但絕不是大多數。真如范進一樣的書呆子,是鞭子朝的注冊商標。投軍前曾身為童生的孟清和,于雜學上有所見地,并非不可信。只是他年紀太輕,鄭千戶與沈副千戶均認為他背后應有名師指點,或是哪位民間遺賢。“于雜學一項,汝師承何人?”“回副千戶,標下實是自學?!?/br>“自學?”“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