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瓚停止了按壓，低頭看了手表，宣布：“死亡時間，2015年1月18日21點45分?！?/br>
    丁小西此時的心早已揉成了一團，她永遠忘不了女兒撕心裂肺，響徹病房的呼喊。

    那一聲聲“媽，媽”如利劍一般射進小西未經世事的心，只扯得她鼻子酸的眼淚直往下掉。

    可是林瓚的所作所為卻讓小西知道，有時候，醫學就是這樣束手無策，醫生更重要的是給生者以安慰。

    有時治愈，常常幫助，總是安慰。

    這是小西從林瓚身上學到的一個醫生所需具備的最重要的東西。

    后面小西來到剛痛失母親的小姑娘身邊，坐了下來，小姑娘依然哭的喘不上氣，小西只能陪在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跟著我呼吸，呼氣，吸氣，呼，吸。對了！”

    好不容易小女孩氣息平靜下來了，眼淚卻依然止不住，小西從沒見過有人能哭成這樣，小姑娘眼淚大滴大滴往外流，匯成一股，新的淚滴又從眼眶蔓延出來沖刷了原來的眼淚軌跡，幾股眼淚匯在一起，打濕了整張臉龐。

    “jiejie，我該怎么辦？mama不在了！”小姑娘無助地看向小西。

    小西一時不知該怎么安慰她，她平時插科打諢，正理歪理一套一套，嘴皮子最利索，可是就在此時，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張口，她只知道一切話語在一個剛失去母親的孩子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

    可是，她必須說些什么。

    “mama只是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她會一直在你身邊守護著你?！苯g盡腦汁，張口卻下意識地說出了平時自己最不屑一顧的“俗段子”。

    可是，俗歸俗，在這種情況下卻是最有效果。

    小女孩哭的沒那么厲害了，只是輕輕說道：“是嗎？”

    小西心也揪成一團，她把小姑娘摟在懷里：“一定的，她就在旁邊看著你呢！”

    遠處林瓚把這個畫面看到了眼里，眼里的目光無奈而柔軟。

    他知道作為一個醫生，目睹這種生離死別是成長的必修課，但作為過來人的他深知其中滋味并不好過。

    尤其小西這些實習生們，在近于真空的溫室里培育了這么久就直接放到了殘酷的現實中去直面慘淡的人生萬象，這并不容易。

    可是他們依然要面對，甚至以后要學會看慣，不再為此種種而影響情緒，以免干擾治療疾病時判斷的準確性，這是一個合格醫生成長路上必須要經歷的心路歷程。

    嘆了口氣，林瓚默默地轉身走開。

    第10章 男更衣室

    第1節

    周二，大查房后又是一臺接一臺的手術，林瓚發誓今天務必要教會丁小西鋪巾。

    之前給她示范過很多次，但是丁小西這么不長記性的人還是挺罕見的。

    以往幾次，每次他示范過再讓她鋪巾，她不是把無菌巾拿的靠近身體而污染，就是鋪的時候動作太大碰到架子，甚至有一次竟然碰到無影燈。。。

    你以為晾床單啊。。。林瓚每次都在心里默默地吐血。

    次數多了，小西也有了心里陰影，對綠色無菌臺產生了莫名的恐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還沒知道自己哪錯的情況下就把無菌變成有菌了，然后被護士罵，被老師鄙視。

    想想就恐怖，所以開始的大膽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之后，也漸漸地縮了水。她自己也慢慢地喪失了信心，所以也不再要求鋪巾。

    但是林瓚還沒放棄她，決定幫她扳過來。

    “看著，先鋪相對不潔區，會□□。再鋪你的對面。這樣，留一點邊兒折過來，不要污染，再‘啪’得鋪開。最后，鋪靠近你的一側?！绷汁懽隽耸痉?，剩下的讓小西來鋪。

    小西抖抖索索，心中怯場：就是這‘啪’得鋪開折的邊兒，她根本就沒理解內涵好嗎？每次都是不知道怎么‘啪’得就污染了。

    她萬分驚恐的靠向無菌臺，正不知如何下手。

    林瓚過來把她的手抓住放在無菌巾邊上：“身體向后拱一點，不要挨到無菌巾。不要害怕，你刷過手了就大膽拿！”

    小西狠了狠心，抓住無菌巾邊沿，弓著身子一點一點，小心翼翼把無菌巾鋪在病人會□□。

    沒人說話！太好了，那就是沒污染，繼續，下面是鋪對面。

    看看林瓚的臉，GOOD ！過關。

    下面是重頭戲，要鋪頭部，不能又把無菌巾甩到架子上了，動作放輕。

    丁小西這樣告誡自己。

    全部鋪好了，小西重重喘了口氣。

    林瓚沒說什么開始手術，只是之后的幾臺都讓小西自己動手，自己在一旁看著。

    小西也正式擺脫了手術室綠色恐懼癥，漸漸地重建了信心。

    之后幾天越做越好，趕到林瓚進來之前就大膽地上無菌臺找棉球消毒，從器械護士手中接過無菌巾鋪巾，等林瓚過來直接開臺。

    縫合的時候，林瓚讓小西自己動手，他則站在她身邊盯著。

    小西突然覺得困在手術衣的身體很熱，額頭上一直在冒汗。

    一定是燈光的原因！烤的人熱死了。

    左手不聽使喚，一用力，鑷子就歪了過去，右手持針器更是掰不開，合不攏，實在是要了小西的命。

    一旁的器械護士毫不掩飾自己一臉對小西的鄙視。

    小西抬眼剛好看到，于是剛建立起的信心又瞬間坍塌了，她手下動作遲疑起來，嚅囁著跟林瓚說：“林老師，要不還是你來吧，我縫的太慢?！?/br>
    林瓚藍色口罩和帽子之間清亮的眸子轉過來，看著她的眼睛：“繼續?！?/br>
    林瓚的眼睛是透明的琥珀色，散發著迷人的潤澤光芒，似乎像一彎清澈的湖水，一眼就能望到底。當他專注地看著小西時，小西竟然可以從中看到瀲滟的波瀾。

    小西心里一團亂麻，已經慌得不成樣子，她知道自己這樣根本做不下去。

    “林老師，我真的還不熟悉，手不聽使喚?！?/br>
    林瓚不再說話，修長的手臂越過小西身前，雙手各自糾正小西動作。

    白色手套裹著的八號左手食指和拇指包在小西的手指上，握持住滑手的鑷子做了教科書上講過的標準動作——執筆的樣子，篤定地捏了捏兩柄，找到正確的力度。

    右手壓住小西的右手，隨著他手上的動作，幫她調整開合持針器的角度和力度。

    “方向是一上一下，這樣單手一掰就打開了，往里一摁，就合上了。開，合，開，合。對了?！?/br>
    小西胸腔中心臟霎時間瘋狂亂跳，臉上已經熱的快要冒煙，恐怕現在已經紅得不成樣子了，幸好有口罩遮住。

    幸好只有一會兒，林瓚就拿開了手。

    “持針器持針的時候，要在彎針三分之一處，太靠后會把針夾斷?！绷汁懤^續指導著。

    小西此時一直低著頭假裝專注練習，不敢抬頭看他。

    下了手術后，小西依舊像往常一樣跟在林瓚的身后往回走。

    她心神不定，恍恍惚惚，突然額頭一陣疼痛，緊接著周圍響起了很多男性的笑聲。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