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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逍遙候一、餛飩店緊緊蜷起身體,呼吸間寒冷吸進肺腑。甘想終于被凍醒,一睜眼下意識地扭過頭去,刺眼的光線射進來。翻個身把臉埋進臂彎中,樓下大媽攀談的聲音漸漸清晰,意識也逐漸清醒。睜開眼睛,正對著電視機旁擺放的臺歷,上頭的23號被紅筆圈了起來。臺歷是兩年前的,落滿了灰塵。窗開著,寒風嗖嗖刮進來,將暖氣帶來的溫暖吹散,搭在身上的羽絨服早就跌落在地上。甘想伸了個懶腰坐起身,猛地叮當一聲響,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又睡在了客廳的沙發上,腳邊是剛被踢倒的酒瓶。他揉揉臉頰,抓過一旁的牛仔褲蹬上,關緊窗,俯身拿起昨夜喝光的四個酒瓶走到陽臺,將它們加入那綠色大軍的行列里。燒上水一拉壁櫥,里面空空如也,這才記起了最后一個方便面昨晚已經吃了。手機沒電了,換了電池后鋪天蓋地是久寧和櫻桃等人的短信。胡亂洗漱完畢,帶著一臉的水珠,他對著鏡子用刮胡刀把胡茬兒仔細地刮掉,鏡子里五官英挺的青年肩寬體闊,只面容上還有少許青澀的學生氣。他對著鏡子做了個兇惡的表情,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摸起茶幾上的鑰匙和手機出了門,冬日冷風無孔不入,濕淋淋的臉陡然緊繃了起來。甘想豎起羽絨服的衣領,兩手抄在口袋里急步往小區外不遠處的餛飩店走去。一輛出租車疾馳而過,他在小區鐵門前陡然站住腳,眼前一恍惚,是那個人上車前決絕的背影。餛飩店的玻璃門被熱氣籠住,朦朧一片。叮咚一聲,甘想拉開門,熱氣和香氣直撲在臉上,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貪婪地猛吸了幾口。周末,這一覺睡到中午,正是飯點兒,餛飩店里坐滿了人,吸溜、吸溜喝湯的聲音勾引著嘴里的涎水直往外流。“一碗餛飩,兩個火燒,四串烤雞心?!备氏胱叩酱翱?,掏出錢付了,開始找座位。張望了一圈兒,只有角落里一個兩人桌還有個空位。餛飩店打工的小姑娘,臉蛋紅撲撲,熱情地說:“您是拼個桌還是等一會兒?馬上就有吃完的了?!彼f著,窗口后一個大碗捧出來,碗底是黃色的蛋皮絲兒,黑色的紫菜絲兒,榨菜絲兒和雞rou絲兒細細碼著,灑著綠色的芫荽沫兒。帶著餛飩的熱湯澆下去,五顏六色翻騰,香氣撲鼻。“我拼桌!”甘想咽了口唾液,端起碗來走向那張兩人桌。坐在桌前的男人嘴里正塞著一個餛飩,連忙把桌上的黑色夾包和手提紙袋挪到一邊。甘想隨口說聲謝謝,低頭先喝了一口湯。熱湯順著喉嚨流下去,熨貼了五臟六腑,整個人活了起來。他拿起一旁的胡椒調味瓶對著自己的碗猛灑。對面的男人看他碗上飄著的褐色粉末越來越多,不由得抬起臉,眼鏡滑到鼻尖上,被餛飩的熱氣糊住的眼鏡片上方,是一雙因為吃驚,睜得圓溜溜濡濕的眼睛。甘想沖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胡椒瓶,說:“來點?”男人趕緊搖頭,眼鏡險些脫落,他忙用手指推了推,意識到鏡片的霧氣太重,他摘下來放在桌下,像是撩起衣服擦了擦,重又帶上。這么看上去,眼睛比剛才小了許多,眼中也沒了濕潤的水氣,長相普通。甘想吸哩呼嚕連喝帶吃,火燒、烤雞心和大半碗餛飩進了肚子,胡椒粉的辛辣把鼻涕都催了出來。他正歡快地吸溜著鼻子,一張餐巾紙遞了過來,男人的笑容溫和,牙齒很白。“謝謝?!备氏氩亮瞬帘亲?,肚子半飽身上也暖了,這才慢慢喝著湯,裝作不經意,打量著對面的男人。剛才被擦亮的鏡片又薄薄蒙上了一層霧氣,男人低垂著頭默默地喝湯,面目有些模糊不清,眼角有淡淡的皺紋,臉頰、鼻頭被室內溫度暖的有些發紅,皮膚卻很好,透著糯米一樣的白。發型像是出自五元理發的產品,后腦處的一撮頭發眼看著是直愣愣地翹了一上午,中間能看到幾根白發。拿著勺子的手指很細,骨節不明顯,指甲修剪得很短,右手中指上有些頑固的鋼筆墨漬。身上深藍色的羽絨服洗得挺干凈卻到處竄毛,里面一件黑色高領毛衣領口嚴嚴實實地堆到了下巴。他手邊放著的黑色夾包勉強算五成新,邊角已經磨損了,露出了不是真皮的證據,手提紙袋上印著“晨安便民報”的字樣,表面的磨損說明已經用了很久。最近比較迷推理的甘想用勺子攪著餛飩湯,猜測男人的年紀大約三十歲,性格保守又傳統,收入很一般,再深入些就猜不出什么來了。男人捧起碗來,餛飩碗幾乎把他的臉罩住。把最后一口湯喝掉,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用紙巾擦了擦嘴,沖甘想笑了笑,拿起夾包和紙袋向門口走去。甘想下意識地跟著回頭看,忍不住笑了,男人一條褲腿的后半部分塞在襪筒里,樣子很可笑。難道就這副滑稽的模樣兒過了一上午?甘想忍不住出聲:“哎!”男人在門口下意識地回頭。甘想伸出左腿,指了指自己牛仔褲褲腳的后面,男人茫然地低頭看,恍然大悟般連忙把褲腿揪了出來,再次沖甘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個轉身……“哎!”甘想剛吐出半個音節,只聽“砰”一聲響,男人已經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餛飩店的玻璃門上。餛飩店里響起了笑聲,倒沒多少惡意。男人眼鏡歪斜,鼻孔流血,眼神卻有些茫然,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甘想拿起一疊餐巾紙沖過去,卷了一個紙卷兒,仗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托起男人的下巴。殷紅的血流過略有些薄,沒多少血色的嘴唇,男人用手背抹了一把,這才流露出些吃驚的神色。甘想用紙卷兒塞住他流血的鼻孔,男人的樣子更狼狽。很誠懇地道謝后,有些灰溜溜地走了。看著他低頭快步走的背影,甘想忍不住想笑心情大好,回家的路上走很遠把一個空飲料瓶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一個人懶得做飯,甘想時不時到餛飩店解決晚飯,那天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他每次到餛飩店總能一眼看到那個男人,即便不是周末的晚上也常能見到他。他的衣服就那幾身,甘想對他的推理又加了一條“離異或獨身”。男人一開始看到甘想,表情有些窘,笑一笑后就低下頭??吹剿l窘,甘想的心情莫名得好,放著空桌也不坐,專坐在他對面,慢條斯理地吃東西。見了幾次后,甘想主動開口隨意閑聊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