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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問。葵川夫人今日格外沉默,陰晴不定的性子一下變了,她輕拂衣袖,一面水鏡于半空鋪展開,竟是隔世相望,重溯往日——“萬法慈悲?!睆U墟之間,泓明上神終于開口,他一身銀白戰甲滿是鮮血,“逆徒罪不可赦,灜西府無顏相護,但求以我全身修為,換承胤與那鮫妖轉世的一線生機?!?/br>佛祖靜默。而后道:“一人入輪回,一人永鎮慈悲海,泓明,你便一同去罷?!?/br>泓明閉目,身姿修朗如山:“我佛慈悲?!?/br>葵川夫人收了水鏡。“熙嬈所犯嗔怨罪孽,我替她還清了?!?/br>她又對裴珩道:“慈悲臺下,萬丈慈悲海里的鮫妖珠,世間唯此一顆……”云府海境,便是慈悲海。裴珩一怔。“都說那珠子矜貴,”葵川夫人笑笑,“只因鮫妖終其一生所得鮫珠,至多兩顆,一為心碎,二為成全?!?/br>而后轉身離去,未做告別。裴珩在雨中久立,胥錦不知何時醒了,掀開帳簾走出來,施靈力未讓裴珩身沾雨水:“怎么出來了?”裴珩轉過身,怔怔望著他:“胥錦,鮫妖珠是什么樣的?”胥錦笑了笑,見他嘴唇冷得發紫,便過去擁住他:“未曾見過?!?/br>胥錦卻想起,從前葵川夫人告訴自己的話。“鮫人淚水也并非皆可化珠,唯有嘗到世間至苦至悲,至情至愛才能凝成”,葵夫人說,“一槲珠,便是一捧真心,你得到鮫珠的那一刻,便知何謂心碎了?!?/br>“天還沒亮,再睡會兒,”將裴珩裹在溫暖的氈毯中,只露出一張清雅的臉,自己則坐在旁邊給他按頭側xue位,以防他頭痛睡不著。裴珩在安謐中漸漸睡去,胥錦輕聲道:“承胤,我的真心和眼淚都給你了,要你一輩子在我身邊,好不好呢?”帳內燭火溫暖,胥錦吻在裴珩眉眼間,又吻在他唇上,擁著他再度安眠。第55章貴妃清晨雨停,草原籠罩著薄薄霧靄,裴珩蜷在胥錦懷里醒來。恍如隔世。失魂發作的頭痛已經散去,往事如煙涌動不息,裴珩的腦子不停轉,醒來一會兒就快把自己又弄頭疼了。胥錦緊跟著也醒來,兩人夜里不知不覺鉆到同一張毯子里了,他下意識霸道地把裴珩往懷里按了按,低頭在他鬢邊親了一下,雨天睡覺實在愜意,尤其抱著喜歡了兩輩子的人,簡直可以睡到地老天荒。裴珩心跳得有些快,靜靜埋在他胸膛前,一手在胥錦勁瘦的腰側抱了一下,隨即起身。兩個人一時誰也不好意思看誰,安靜地更衣,胥錦走過去給裴珩整理袍領、系腰封。他喜歡裴珩穿盔甲的模樣,也喜歡裴珩私下里有時裹著寬松綢袍的模樣……讓他很想幫裴珩一件一件脫下來。裴珩罕見地一直處于半夢游狀態,回憶里點點滴滴不斷紛亂地回放,胥錦與他們的嗎站著,一縷清晨燦爛的光芒從帳簾涌入,胥錦微微低下頭,幾乎與他額抵著額:“承胤,以后不論發生什么,別再留下我一個,否則……否則就像從前那樣,是生是死我都會跟過去?!?/br>裴珩笑了笑:“可真是冥頑不化?!?/br>胥錦不把天條律法放在眼里,他想獨攬罪責,胥錦眼里,卻本就沒誰有資格給他們定罪。“記得么?你說過陸眷卿和我師尊……很像?!迸徵翊瓜卵劬?,神情有些復雜,“我重入輪回就是因為師尊的緣故?!?/br>胥錦想了想:“泓明上神入輪回與你不同,相當于入凡間歷劫,過了這一世就都恢復正常了?!?/br>裴珩細細思索水鏡中所見佛祖的吩咐,揣摩一番,胥錦說得應當沒錯,這才放心下心來。他對泓明的感情很復雜,前世十三道大天劫雷火,泓明沒有為他說一句話,今生救了他、教導他,卻又再次拋棄他,裴珩才發現,自己從不了解泓明,拜在泓明座下,印象里師尊對自己一向寬容和善,可從未深談過。九重天上似乎所有神明都是如此,心懷天道,各司其職,不見任何雜念。曾經的承胤上神,便是在這一點上與他們不同,因而入了歧途。可裴珩自己并不覺得這事歧途。遇見胥錦,是他兩輩子里最幸運的事。大汗王下令斬了二王子,關了六王子,叛軍打散分入各部族,王城里的宿衛營、親兵,紛紛遭受一場大清洗。這陣仗似曾相識,江陵皇宮刺殺案后,也是這么一頓折騰。裴珩更是好幾天沒去王城一趟,不愿趟著血水進出,直至風波平息,使隊與北疆六部商談完商貿關稅后,便要迎接蘭雅公主入燕國皇城。此時裴珩才再次正式出面,以燕國親王身份完成一系列繁雜禮節,燕云侯和柔章公主也沒能逃過,被他拽著一道折騰。蘭雅公主沒有父母,大汗王夫婦待她好,可她只認呂厄薩。呂厄薩完全是送meimei出嫁的心態,上午惆悵下午喜悅。浩蕩隊伍留下幾十車迎親納采的名貴絲綢珍寶,帶著草原上最美麗的公主踏上回王都的路。蜿蜒在夕陽下的馬車儀仗伴著克魯倫河水的潺潺聲,靈雀的歌聲悠揚,一車車嫁妝沉重,馬車輪子轆轆作響,在厚草長天下軋出深深的車轍印。胥錦騎著馬走在裴珩身邊,他們背后是漫天絢爛晚霞,大塊大塊的草甸子連成起伏的浪,不遠處馬車里隱隱傳來蘭雅的哼唱聲。“先帝喜歡北境,你們都喜歡這里?!瘪沐\道,“現在我是知道為什么了?!?/br>裴珩寬大的袖袍隨風輕動,他松松握著韁繩,滿頭青絲半束,揚起臉呼吸了一大口混著青草氣息的空氣:“年少時一起在這里喝酒唱歌、騎馬打仗……就算沒有那些過去,這里也是很好的地方,來日得閑,咱們就在北方住一整個四季?!?/br>“你喜歡哪個季節?”胥錦問。“都喜歡?!迸徵裥π?,“四時皆好?!?/br>良人若在,四時皆好。回程比來時久一些,抵達江陵,三殿司于城外恭候,圣駕親至。皇帝御駕背后是望不到頭的鹵簿儀仗,滿城街巷樓閣都擠滿了人,不亞于迎娶皇后時的陣勢。裴洹這是在表示對北疆六部邦交之重視,也是在敲打孫家,皇后地位雖高,卻也要坐得穩才行。使隊接近城門,裴洹竟策馬直接過來,前頭當即就跪下一大片,山呼萬歲。“皇叔?!迸徜±枕\,調轉馬頭,“走罷,進宮吃晚飯?!?/br>蘭雅悄悄從車攆紗簾縫隙間看去,隱隱見到皇帝年輕俊雅的面貌,裴珩和燕云侯等人都回頭看了一眼蘭雅的車攆,而后與皇帝如結伴散步般騎馬悠悠返回宮里。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