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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方杰無法對他自己否認的是,他是羨慕顧孝成的生活的,不論是他住的地方的格調,還是后面翻到的照片里他在國外的生活,他看著都是羨慕的。以前對這人能擁有這樣的生活,他或許是妒忌的,現在與他有了一點親近的關系了之后,不自覺地就將那種帶著咬牙切齒意味的妒忌降格成了一種溫柔平和的羨慕。顧孝成看他看看停停的樣子,看他只是看,也不說話,也不像有些人一看起別人老照片來就愛問東問西的,他反而有著一種不自然的沉默。顧孝成就在想,或許他一邊看著,一邊是在心中感受著生活的差距,所以才有了這樣的沉默。顧孝成也默默地不說話,過了很久,他忽然像是下了一個決心似地問方杰:“你肯跟我到那里去嗎?我找中介把你辦過去!”這話其實聽起來有點滑稽,有點像是過去那種下南洋后、在當地終于混出點名堂來的男人回到故土挑媳婦的感覺,問那女人:你肯跟我去嗎?不過方杰不是女人。而且顧孝成也根本沒在那個紐國過過一天苦日子。不過事情注定在他們身上要復雜一層。按理說移民這回事里面是有結婚移民這一項的,按理說那個什么紐國也一早通過了同性婚姻法案的,可是卻從沒聽說過哪個同志是在那國家通過結婚移民去的。要是兩個男人拿著一紙婚書跑到移民局去,其中一個男人有那國的居民身份,而另一個男人說他們結婚了,所以他也要申請移民過來,恐怕只有被移民官笑的份。這世界上大多數的同志都是這么低調地活著的,能得到周圍人的平等對待已經不錯了,沒有多少同志真地奮勇地要求這世界上的法律也對他們平等。只身而上去頂撞,也只不過是以卵擊石,一個弄不好,就要面對排山倒海、如山壓卵的攻擊與群嘲。沒有真正平等這回事,英聯邦國家確實是通過了同性婚姻法案,可是也沒有哪個同志天真到以為可以以同性結婚這條路移民的;拉丁美洲國家的同志也不過就敢在同志大游行時那樣地奔放。而亞洲的同志們就被硬生生地逼成了兩個極端,一部分在縱欲傳播艾滋,禍害全人類,一部分則是充分繼承了中國傳統女人式的順從與隱忍,低調而有溫情地與他們的愛人在世人的眼皮子看不到的地方生活著。要說中國女人身上有什么傳統美德,恐怕這些年來也鮮見了,倒是不少同志身上有這種特性,十分溫順,所以估計中國女人的傳統美德的傳承以后得靠他們了吧。顧孝成也沒辦法帶著方杰走結婚移民這條路,所以只能通過別的方式把他弄過去。他剛剛那句話聽在方杰耳朵里,無疑是一種強烈的誘惑。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怎么辦過去?——我去了能干嘛呢?我還有這個小生意要做?!?/br>顧孝成有一點激動,說:“我幫你成立一個線下的實體公司吧,我注資五百萬進去,——你家的房是寫你的名字嗎?還有你這個網店做到現在應該沒虧損吧……只要這些都差不多,或者你家的房是寫你爸和你的名字也沒事,或者我再給你兩百萬去買一套也行,有房產有公司,有合理的收入來源,辦起來很快的……我爸媽再過幾個月要回來,我就回那邊去,我就開始幫你弄這些事情,——不過我們的時間要跟他們錯開來,等他們一年半后徹底坐完移民監了,又會回來幾年,等一年半后你就過去住下,先讀兩年的平面設計的研究生課程再說。這一年半你還可以留在這里照顧你的小店的……”他說得語無倫次的,但好歹方杰聽明白了。要說他一點點沒動心也是假的。可是他聽一聽,又覺得這仿佛就像是一個少年心中偉大的夢想一樣,根本不切實際,說是說得好聽,可那個真金白銀由哪里變現出來,難不成他要拿他爸媽的錢?再怎么說也是五六百萬的事情,他就不信這錢說有就有。他也沒看向顧孝成,就只是低著頭,淡淡地說了一句:“哪有這么多錢?算了,別想了?!闭Z氣里仿佛還有一種單純的對顧孝成剛剛那番“熱血”的話的感激,那語氣里的意思就是:你的話我心領了,也就夠了。顧孝成是有點激動,仿佛這個事情已經被他思算謀劃了好些年了似的。他略轉側過來,一把握住方杰的手,說:“我有的,我自己賬上就有很多!我在那邊倒買倒賣房產,一年也能凈賺六七十萬那里的錢,兌成人民幣一年大約有三百多萬,我現在內地賬戶上有一千多萬……我是說真的,你讓我幫你弄這個事情好不好?”方杰其實心里面哪有不肯的。他是想著這事情要是真的話,那他肯定愿意去過一過不一樣的生活,他原本心里就有些向往的??伤峙逻@事情的線放得太過于長遠,萬一途中有些磕磕絆絆的,那到時他不是要空自歡喜一場,恐怕到老時再回過頭來回味當初這一幕恍若帶了點“海誓山盟”味道的情景時,不知該是覺得有點甜還是只能苦笑。唉,還是等他果真做到了再高興吧,現在也只不過是聽著。他動了動他自己的手臂,倒沒有將手抽回來,只是又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去辦吧,我反正不懂?!鳖D了一頓,又說:“你爸媽三個月后回來,你就要過去了嗎?”顧孝成這時的激動已經放下了一些,又冷靜多了,換了一副臉,說:“你千萬別告訴我你會舍不得我走?!?/br>方杰把手一抽,也沒打算理他,側身臥向了西側,埋到了被子里面去。今天晚上聽顧孝成說的話信息量太大了,對他的沖擊不小,他現在有好多心思要想。雖然他知道顧孝成剛剛的話就像是那種毛毛躁躁的少年人一時興起說的話一樣,不能太當真,可是心里面又不自覺地開始把他自己將來的生活按照顧孝成剛剛說的那條脈絡去排布。他已經開始在想,這一年半要把小店做成一個什么規模,到時候要請人還是委托經營,如果他出去讀書,那要自己賺多少錢出來去交學費,還有到時候在那邊一邊讀書一邊畫設計稿,要怎樣給廠商看,要怎么驗收廠商打版做出來的樣品貨,還有爸爸要怎么安排……他不自覺地因為顧孝成說給他的未來生活安排而作出了許多設想,想了很久,才驀地發現顧孝成已經下床把燈都關了,房間里墨黑一片。他才想起他正用他的屁股對著顧孝成那一邊——他前幾晚都沒敢這么做,而此刻,他忽然發現他自己并不好意思平躺著,又或是臉朝向顧孝成那一邊,他陡地生起一股類似于“羞怯”的感覺,臉上熱熱的仿佛有汗氣在往上蒸騰。或許就是因為顧孝成之前說了那樣的話,那仿佛是一種很重的、很有擔當的承諾。甚至于在方杰看來,比一個男人去向一個女人求婚還來得鄭重與有擔當,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