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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我也不知,要聽朝廷的安排?!?/br>阮小南眼巴巴道:“若阿巖留京就好了,算算日子,林兄也快任職結束,我們四人又能在一處了?!?/br>程巖笑了笑,“若林兄知道你如此掛念他,必然很高興?!?/br>阮小南撇了撇嘴,思維十分跳躍地又說起了另一件事,“阿巖,我爹給我起了字,叫雅南?!?/br>“以雅為南?”程巖頓時想到里的一句話,“南”字在千年前,是指鐘镈類的樂器。阮小南點點頭,斜眼瞟了下莊思宜,道:“不過我還是喜歡阿巖叫我小南,才能顯出你我關系不同尋常,其他人可不行?!?/br>莊思宜心中冷笑,再給小矮子找個什么活計好呢?“你們……”程巖望著黑壓壓的人群,心頭沉甸甸的,但卻是一種秋日碩果豐收的感動。這個世間,做事不求回報的人何其少,程巖自認不是那等高風亮節的圣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只是他不求捷徑,踏實地去實現他的目標。但種種目標中,從來沒有一種是想得到百姓的感激。他認為自己既然身為父母官,就應該為他們遮風擋雨,這是他的本職,不需要感謝。可眼前這一幕,還是讓程巖感受到極大的觸動。不止是他,車隊中的每一個人,包括莊思宜,都被那撼天覆地的聲音震得說不出話。其他城門兵見了,也紛紛效仿,跪地齊喊:“恭送程大人!”隨后,幾人陸續站起來,為云嵐縣有史以來最好的一位縣令大人,推開了厚重的城門。馬車再次啟動,車隊緩緩駛離了這座邊陲小城。車內,程巖緊抿住唇,面上雖沒什么表情,但莊思宜能感覺到他并不平靜。莊思宜伸出手,覆住了程巖微涼的手背,陪著對方一起沉默。城樓的火光漸漸沒入夜色,城外黑漆漆一片,唯一的光源來自車隊的火把。馬車搖搖晃晃,約莫一刻鐘后,便到了云嵐縣的界石處。界石旁有一座六角木亭,名為海角亭,此亭為前朝一任縣令所建,寓意“天涯海角無相忘”,縣中但凡有人要遠行,親朋好友都會在亭中相送。原來這位書生,便是當年狀告蘇省秋闈舞弊的劉某。劉書生一聽程巖提到他的死對頭,表情立刻變了,道:“其實我跟他不熟?!?/br>程巖笑道:“可我見你倆總是形影不離?!?/br>劉書生急道:“誰要跟他形影不離!”接著又幽怨道:“何況,人家現在每天大宴小宴不停,又哪里有空來搭理我這個失意人?”程巖聽明白了,估計是陳書生今科高中,而劉書生卻落榜了。他順口安慰道:“劉兄勿急,至少你已考中舉人,大不了下一科再試?!?/br>劉書生垂頭喪氣道:“也只能等下一科了……”這時,他忽聽程巖問道:“對了,今科會元是誰?”七日后,天還未亮,程巖已整裝待發。他是故意選在了卯時出發,臨走前也并未張揚,因為他不想讓百姓來送,也不喜歡那些依依惜別的場面。車隊蜿蜒向縣城東門而去,兩年半以前,程巖便是從這道門進入了云嵐縣,而那時候,云嵐縣中全是坑洼的土路,如今則換成了平滑的磚石。沒多久,車隊來到了東門前。由于程巖坐的只是尋常的馬車,城門兵并未認出來,他們見一大隊人馬黑燈瞎火地就要趕著出城,立時警惕道:“來者何人?”程巖微微撩起車窗簾子,“是本縣,開城門?!?/br>幾名城門兵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縣尊大人,要走了。這些個城門兵都歸縣衙管,早些年,他們的頭兒是趙大河,那時候每個人都過得很滋潤,不但尋常百姓們懼怕他們,就連云嵐縣不多的士紳商人,見了他們一樣恭恭敬敬,就怕得罪了他們。后來,趙大河倒臺,縣尊大人提拔了新典史,他們的好日子也結束了——不但沒了以往的種種優待,而且被管束得特別嚴。劉書生:“是個年齡頗大的舉子,姓王名博?!?/br>“王博?”程巖的笑意擴大幾分,得意地瞟了身旁的莊思宜一眼,“你看,我說他會回來的?!?/br>莊思宜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某年初一,那個差點兒一命嗚呼后來卻大徹大悟的老書生,居然中了狀元。他不禁失笑,又見程巖笑得可愛,心頭有些癢。“對了!程大人,您怎么回京了?”劉書生忽然覺得沒對,極為關注程巖的他記得對方任期還沒滿。程巖也沒有隱瞞,直言道:“皇上宣我回京了?!?/br>劉書生雙眼“唰”地一亮,又十分敬畏道:“皇、皇上?”見程巖點頭,劉書生只覺得對方的形象愈發高大,激動道:“可是因為大人守住了云嵐縣之事?”程巖笑道:“云嵐縣可不是靠我一人能守住的?!?/br>三月初十這天,程巖在闊別京城近三年后,再次見到了那座巍峨的城墻。此時正值殿試前期,但會試早已放榜,滿京都是意氣風發的新科貢士,和喪氣失意的落榜舉子。程巖透過車窗往外瞧,看著熱鬧的街景,唇角浮上一抹懷念的笑。突然,他余光瞄見個熟悉的人影,忙讓車夫停車,“劉兄!”前方一名書生有氣無力地回頭,見了他頓時一愣,隨即瞪大眼睛,提著衣擺小跑而來,“程大人!”程巖掀開車簾,從馬車上跳下來,莊思宜也隨之跟上。劉書生又是一驚,忙一一行禮,但卻被程巖攔?。骸皠⑿植槐囟喽Y?!?/br>三人簡單寒暄后,程巖道:“怎么不見陳兄?”程巖胸中激蕩,只覺得鼻腔一酸,眼底泛上潮濕。他忍了忍,定定看向人群最前方的一人——程巖認得,對方正是小鹽村那位制糖人的老人,而老人身旁站著的,則是他原本不學無術,后來被莊棋狠狠調/教過的兒子。但見老人提燈朝他走來,到了身前,老人竟顫悠悠地遞上了一支糖人。那糖人身穿青袍,頭戴烏紗,五官輪廓與程巖一模一樣。程巖鄭重接過,幾番想要說話都發不出聲,半晌才道:“老人家,您……”他剛一開口,老人卻跪在地上,顫巍巍道:“程大人今日就將離開云嵐縣,日后,也不再會是云嵐縣的縣令。但大人為云嵐縣、為草民們所做的一切,我們都將時刻銘記。在我們心中,您永遠是我們的縣尊大人,是我們云嵐縣的一片青天?!?/br>他以頭叩地,“且讓草民們再送大人一程吧?!?/br>不等程巖有反應,前方百姓們紛紛跪地,聲音震耳欲聾:“恭送——程大人!”一開始,他們對縣尊大人是心存怨恨的,可時間久了,縣中的變化他們也一點點看在眼中。那些變化,是他們出生十幾二十幾年來從未有過,也從未想象過的。他們看著這座城越來越熱鬧,越來越繁華;看著街上行人們的笑容越來越多,步子越來越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