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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云嵐縣的第一天,幾乎每天都能收到莊思宜的來信。信里大多是些趣聞瑣事,或者京中近況,鮮少提及政事。程巖并非每封都回,但隔三差五總會回一兩封。說來也怪,以往莊思宜每天在他眼前打轉,程巖有時候還覺得煩。如今莊思宜不在身邊,兩人只能以書信交流,程巖反而格外期待對方的來信。每天晚上讀信時,也是他最放松的時刻。然而今天這封信卻不同,它并未經由驛站,而是莊府的下人親自從京城送到了他手上。米氏心疼地取出帕子為吳一天擦腳,“老爺,既然這么辛苦,你何不稱病不去了?”吳一天嘆了口氣,“我倒是想稱病,可一來若不盯著他,放他跟那些泥腿子們接觸,我也放心不下;二來,那姓程的剛剛上任,我若不去,豈不是不給他面子?”“莫非老爺還怕他記恨你不成?”“呵,”吳一天不屑道:“再過不久就快到收糧的日子了,我只是想著能把姓程的小子伺候好了,省得他成日里沒事找事,耽誤咱們的大事?!?/br>米氏:“萬一,他還是不知收斂呢?”吳一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自然會有人給他點兒厲害看看?!?/br>……臨走前,林昭道:“子山兄,若有難事可與我來信,我必會傾盡所能幫你?!?/br>程巖笑道:“你也一樣?!?/br>他們過去是同窗,如今是同僚,未來,更將是前路上互相扶持的朋友。天涯海角,情誼不變。八月十八,程巖終于抵達了云嵐縣境內。此地秋意比他們經過的任何地方都要濃郁,沿途層林染金,枯葉鋪地,風一來,卷著紛飛落葉落在古舊的官道上,看上去平添幾分蕭瑟。云嵐縣的縣丞帶了縣衙的人在城外三里地相迎,程巖一下馬車,就對上了一張笑成菊花的老臉。云嵐縣的城墻很高,但磚石看上去頗為老舊,程巖心想若是敵軍來攻,這樣的城墻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土崩瓦解。好在這些年草原的軍隊一向只sao擾周邊村縣,倒是鮮少來云嵐縣,莫非……是嫌城里窮?等進了縣城,程巖對“窮”這個字的含義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而程仲更是大為吃驚,他雖是農家子,但從小長在大安最富庶的省份之一,哪里見過這種……連他們村都不如的“城”?只見主街道全是由坑坑洼洼的土路鋪成,地面上還有不少鞋印和車輪碾過的痕跡,可以想象一旦遇上下雨天,這條路會爛成什么樣?沿街的商鋪沒幾家,小攤販們賣的東西大多早已過時,讓人提不起半點興趣。街上的行人也是稀稀落落,各個衣衫破舊,面黃肌瘦,且精神面貌極差,看上去皆是死氣沉沉的,即便見到城里來了新的縣令,他們竟也懶得多看一眼。而與縣城的破敗相反的是,云嵐縣的縣衙卻格外不錯。整個縣衙坐北朝南,共有大門三座,堂廳五間,存屋更是以百計數。如果僅看這點,云嵐縣還真是吏治清明,至少官員們似乎并沒有中飽私囊,貪污腐敗。但程巖是不相信的,他反而更加警惕——若是問題不在虧空上,那前兩任縣令到底因何事一走一死?他沉吟半晌,最終,將視線落在了糧食這一項。云嵐縣地處大安最北方,轄下一共七個村子,共有耕地兩萬余畝。而耕地也分上中下三等,云嵐縣的耕地大多為下等。按照正常情況,下等耕地一畝產粟除殼后約八斗,中、上等耕地產粟則更多,若無天災,一縣一季總產粟應有三萬石。如今新政推行,人頭稅被改為土地稅,按照一畝地兩分稅來算,這三萬石糧食有六千石要入府庫,倒與記錄的府庫存糧基本一致。但衙門征糧,真的只征了兩分嗎?至少從云嵐縣百姓的狀態來看,并不像能夠吃飽的。程巖拿到的當然是第二本,因此,他的首要任務便是清庫查賬。而此事并非短時間內就能完成,于是,他在交代了幾句后,便放了眾人離開,自己則將莊棋叫到書房。“大人有何吩咐?”莊棋猜到程巖必定有事交代,果然,就聽對方道:“莊棋,你照著我們帶來的關系譜,再去核實一遍,看看有無遺漏?!?/br>“是?!?/br>“順便,幫我盯著吳一天、胡成喜,以及趙大河三人?!?/br>雖然只有短暫的接觸,但程巖還是從一些細節上判斷出,衙門中確實以這三人為尊。比如站位時眾人下意識保持的距離,又比如遲疑時探尋的視線,再比如那三人說話時其他人討好的表情……當然了,從官職而言,縣丞和主薄品階本就高上一些,受人尊敬也不奇怪,可那未入流的典史又是如何服眾的?須知縣中還有不少九品小官,他們的身份可比典史更尊貴。程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發現莊思宜和阮小南的來信都同屬于一種風格——rou麻。只是有些話從阮小南口中說來,程巖只覺得好笑,換了莊思宜……程巖摸了摸自己微燙的臉頰,暗自罵了句。信的最后,莊思宜道:“幾日后就是中秋,今年不能與阿巖同過,但你若抬頭看看月亮,我就在月光下?!?/br>此時程巖剛洗過澡,正披衣坐在窗前,任干燥的夜風拂過他濕潤的長發。程巖將信折好,隨人偶一起放入匣中,只是關上木匣那一瞬,他仍忍不住望向了窗外。一輪銀月懸掛夜空,似是白玉盤,又似瑤臺鏡。程巖忽然心潮涌動,眉眼間一片溫柔。八月十六,程巖來到了寧首昭陽府,而云嵐縣就歸屬于昭陽府管轄。他初來乍到,自然要在未來的上官面前刷個臉熟,而讓程巖意想不到的是,林昭居然特意趕來了府城與他一聚。兩人一別已有數月,程巖見林昭又長高了不少,暗搓搓有點嫉妒。“子山兄,你怎么也選了寧???還是云嵐縣那等下縣中的下縣?!绷终咽植唤?,大安的縣城根據稅收或人口劃分了上、中、下三等,他是沒的挑只能去下縣,可程巖完全能選個好去處。程巖:“不是想著林兄就在隔壁烏蘭縣嗎?”他本是隨口說笑,哪知林昭突然紅了眼眶,一副深受感動的模樣。程巖非常尷尬,只得據實相告。當天,程巖借著談話又打聽了不少關于昭陽府的情況,但因兩人都有公務在身,只得匆匆告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非常不爽的程巖坐起身,嚴肅地看著他二弟,“二郎,我交給你的關系譜都背好了嗎?”程仲立刻端正了態度,“大哥放心,我都背好了?!?/br>程巖點點頭,“云嵐縣自原先那位老縣令致仕后,三年間便換了兩任縣令,第一任只干了五個月便辭官走人,上一任又牽扯進縣試舞弊,在押解回京的途中病死了。到底真病還是假病我們不得而知,但顯而易見,云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