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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鶴山書院多讀了幾年書,遠比今時積累厚重,而自己也不像現在這樣有底氣。所以情況幾乎是顛倒的,莊思宜對他說:“若你考不進翰林院,我們就要分開了?!?/br>而他很為這句話緊張,以至日日苦讀,每天只敢睡兩個時辰,后來大病一場,還是莊思宜衣不解帶地照顧他。等他稍微好了點兒,莊思宜哭笑不得地說:“你就這么不想跟我分開?”他很老實地承認,“不想啊?!?/br>換來莊思宜一怔,隨即很溫柔地笑了。他們不去,總有人要去的。客棧里就去了兩個舉子,回來時一個扶著另一個,差點兒撞上正打算出門的阮小南。阮小南剛要發火,就聽有人道:“喲,吳兄、蘇兄,你倆不是去菜市口了嗎?這是怎么了???”阮小南身形一頓,才發現正對面的兩人臉色發青,腳步虛浮,一副受了凌/虐的模樣。“別提了?!逼渲幸蝗丝嘈Φ溃骸爸苯油铝艘宦??!?/br>“什么情況?你倆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不是說凌遲至少一日嗎?”“咱們就沒敢看?!蹦侨私忉屨f:“只看完斬刑就回來了,真是……我現在腿還軟呢。尤其那個謝林一直哭爹喊娘的,瘆人得很,倒是魏渺還算條漢子,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可能大徹大悟了吧?!?/br>“嘁,說得就跟英勇赴死似的,還不是自作自受!“就是,舉頭三尺有神明,活該他報應!”和預想中的一樣,雖也有南方官員反對,認為科舉取人應不分地域,人人平等,擇優錄取,但卻不像上回那樣,整個南方派系群起而攻之。更多的人,都選擇了沉默。并非南方官員突然開始反省,更加不是因為云齋先生的勸說多么有效,而是之前的舞弊案讓很多人看出端倪,不敢再試探皇上的底線。對方是帝王,一旦狠下心動起真格,他們別無選擇。真帝雖始終神色淡淡,退朝時卻讓眾臣再議。這個“再議”可就包含了很多意思,但有一點很明確,皇上并不反對。不過七日時間,朝廷正式頒布律令,稱今科會試將首次施行南北卷制,舉子按其所在地域分別錄取,再統一排名。一行人上了馬車,半個時辰后才到了蕭府。有下人將他們引入府中,剛到二門便見到了等在門前的蕭瀚。幾人一路往梅園走,由于昨日剛下了場雪,沿路都能見著掃雪的人。府中屋瓦樹梢的積雪已壓了厚厚一層,廊檐下則掛著粗細不一的冰棱,在光照下,冰與雪好似都映著柔和的金光,看上去別有意境。蕭瀚注意到程巖的視線,便說:“雪中看梅最是情趣,今日天翁作美,一會兒我領你們好好逛逛蕭府的梅園?!?/br>接著又轉向莊思宜,“思宜,說來你們莊府的梅園在京里也是出了名的,那么好的地方,你怎么就便宜了二房那家子?你乃莊府長房嫡子,住莊家的宅子名正言順,他們還能趕你不成?要是我,我非得去膈應他們?!?/br>他與莊思宜相交多年,自然知道莊家一些內情。他想起自己入獄后,恩師來探望他,那時,恩師總是挺直的背佝僂了,發色只余蒼老的白,面上再不見早年的意氣風發,只剩下歲月的刻痕。年近古稀的老人在他面前哭得像個孩子,可謂尊嚴全無,反反復復只說著一句話——我很慚愧。他當時以為恩師是慚愧救不了他,現在想來,或許恩師是后悔將他帶上了一條錯誤的路,毀了他。可程巖從不這樣認為,哪怕他現在知道自己當初很多事都有錯,但也只怪自己。他一個三十多歲的人,既然做出選擇就要敢于承擔后果,恩師就像他另一個父親,在他最彷徨無依靠的時候成為了他唯一的支柱,又哪里有愧于他呢?“本官聽說,云齋先生有一封信要交給我?”關庭的話將掙扎在水底的程巖拉回了岸,他定了定神,垂著眼道:“回大人,老師確實交代了學生?!?/br>書房中,關庭與程巖相對而坐。這位尚書大人并未將程巖請到茶廳,而是直接帶他來了書房。對關庭來說,書房乃重地,他居然會將一個初次見面的后生請來這里,讓他自己都很意外。可他一見程巖就莫名覺得親近,好像對方是他相處多時的友人,又像是他看顧多年的后輩。盡管關庭有諸多弟子,可這種感覺卻從未有過。想來想去,只能歸結于他早就從趙都來的信中“認識”了這位少年,因此見到對方才會格外親近。而程巖呢?程巖根本不敢再看關庭,只初見時的一眼,已經讓他被回憶的狂潮淹沒。前生的自己一度非常依賴莊思宜,但此時程巖卻笑著問:“你就這么不想和我分開?”本是隨口一句玩笑,莊思宜卻沉默了,氣氛突然尷尬。最后還是程巖先忍不住,干咳一聲,“就算我們都考中翰林,將來遲早外放,還不是兩地當官?!?/br>莊思宜笑了笑,“我不是說過,只要有心,外放也能一塊兒,你不信?”程巖手指了指天,“我信有什么用?反正都得聽上頭的安排?!?/br>待莊思宜從程巖房中走出來,望著頭頂慘白的冬陽,他嗤笑一聲。安排?他最討厭被人安排。他不禁想到了自己上斷頭臺的一幕,也是在京城的菜市口。他來京城那么久,每次都遠遠避開。莊思宜只當他害怕,皺眉道:“去什么去?砍頭有什么好看的?”“就、就是!”阮小南本來是想去的,但阿巖都說不去,他立刻瞪了林昭一眼,“那個楊文海還要被凌遲呢,凌遲你知道嗎?書上說,要割幾千刀不讓人死,看了小心做噩夢!”蕭淮和蕭瀚也都搖搖頭,前者道:“林兄啊,你這愛好……嘖?!?/br>林昭急了,“我就問問??!”阮小南:“就你話多!”林昭:“……”個中細則都跟前生一模一樣,歷史雖多了個拐點,但終究有一部分還原了。消息一出,舉國嘩然。北方士子自然歡欣鼓舞,高呼皇上圣明;而南方士子則個個如喪考妣,懷疑其中有貓膩,試圖聯合起來反對。但這時候,云齋先生第一個站出來,以一篇言辭淵雅但又樸實易懂的文章,道明朝廷此舉的深意,點出了原本所謂的公平背后,對北人的諸多不公。文章傳到北方,不少北方學子熱血沸騰,甚至有人向南叩首,感謝云齋先生一片公心。隨后,又有不少南方書院的山長出面表態,無一不是對皇上和朝廷的支持。而在外講學的南方大儒被學生們問起看法時,自然也沒有半句不好,反而給學生們講了一通大道理。不是他們忽然就明理了,其實理就在那里,只是從前沒人肯去想。如今圣意當前,事無可違,又有誰愿意冒大不韙,去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