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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是兩個丫鬟的眼淚,曲玲瓏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急惶無力,正在此時一聲厲喝:“作死的小蹄子!誰容你們如此放肆!” 院中人被喝的都頓了住,看過去是個身穿貼背鑲大如意頭竹青里子西湖色的褙子,下著盆景竹根京醬色閃緞品月滿繡闊邊三道月華帶的散管褲,頭上戴著個鑲了紅瑪瑙的蛋清色抹額,身后跟著一眾身著銀紅衫,青緞子背心,白綾細褶裙的整齊丫鬟,手中或捧或拿或提著許多物什。 正是崔嬤嬤。 崔嬤嬤在清芷園得了顧西臣的吩咐,不敢耽誤忙著人準備好錦被、冰盆等一眾物什,滿臉喜氣的匆匆往這粗使院趕,暗道,這般疼寵婦人的恐怕也只有這位爺了!那位奶奶便當真是鐵石的心腸恐怕也得融化了罷。 哪知她匆匆而來還未進門便聽里頭有哭鬧之聲,心中立時就是一頓,趕緊推開門,卻見烈日底下曲玲瓏渾身濕淋淋的被兩個臉生的丫鬟壓跪在地上,仔細瞧去那如玉的臉頰上竟還有五指腫痕,這一看差點將她看的背過氣去,忙厲喝出聲。 她是顧西臣的奶娘,在這下人中,除了永樂宮那邊昌平自宮中帶過來的嬤嬤便數她資格最老,地位最高,壓著曲玲瓏的那兩個丫鬟下意識的瑟了瑟,轉頭往屋內看去。 崔嬤嬤跟著望過去,正見還在發愣的洪氏,這一看心中立刻跟明鏡似的,這洪氏定是看曲玲瓏被發落,這便趕忙著過來輕賤了! 崔嬤嬤心中冷笑,當真是愚不可及! 當即只當沒看見這個人,大步上前將壓著曲玲瓏的那兩個丫鬟一手一個打開,伸手扶曲玲瓏起來,這細看下去那臉頰似更腫了些,嘴角還溢著血,見她這幅模樣便知那洪氏是下了狠手,崔嬤嬤又是心疼又是氣憤,扯出懷中細軟的元青色絲帕細細替她擦著:“奶奶可還好?” 曲玲瓏搖了搖頭:“嬤嬤你讓她們也放了畫盞、畫眠罷!” “哎、哎”崔嬤嬤忙應著轉過臉要說話,卻正對上剛從屋中出來的洪氏,面上帶著親熱的笑道:“嬤嬤怎的有空來這粗使的院子中???” 這洪氏一慣作風張揚,原本沒將崔嬤嬤看在眼里,只是見她這番興師動眾過來,一時有些驚疑不定,這才有著笑臉前來問話。 知道她的心思,崔嬤嬤淡著臉道:“老奴過來看看我家奶奶是否安好?!?/br> 洪氏聽的心驚,面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嬤嬤怎的還喚這婢子奶奶?爺不是將這婢子發落了下來嗎?” 這便連藏也不藏了嗎!崔嬤嬤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沒什么表情,點頭道:“爺確實將奶奶發落了下來?!?/br> 聞言洪氏松了口氣,望向她身后那拿著一眾物什的丫鬟道:“那這些是?” 崔嬤嬤抬起臉直視她的眼睛道:“這些是爺特意吩咐老奴給奶奶備下帶來的,說是不能讓奶奶熱到、也不能讓奶奶冷到,奶奶身子不大好,她常用的藥也不能斷了?!?/br> 她每說一句那洪氏的臉色便難看一分,崔嬤嬤看在眼里,最后又輕描淡寫了一句:“但這些卻不是爺最主要的意思,爺的意思是讓老奴來勸勸奶奶,可愿不愿回清芷園去?!?/br> 她最后這一句話便像那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洪氏蒼白著臉,腳下虛晃了幾瞬一頭就栽到了地上。 她暈的猝不及防,她身旁的丫鬟沒能扶的及時,是實打實的倒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動,崔嬤嬤眼皮都沒動一下,望向洪氏帶來的一眾已經六神無主的丫鬟冷道:“還不快扶著你們奶奶回去!” 打發了這一眾人,崔嬤嬤忙回身扶曲玲瓏往屋內走。 她帶來的丫鬟很是機靈,早在那大通鋪上全部布置上了輕軟的鵝毛褥子,鋪陳了天鵝絨的軟綿單子,屋內也早放置進了四個置了冰塊的青玉纏枝蓮文玉盆。 崔嬤嬤扶著曲玲瓏進去坐下,接過丫鬟手中的藥膏替她輕輕涂抹著,見她連聲痛也不喊,更是心疼:“奶奶受苦了?!?/br> 曲玲瓏垂著眸子輕聲道:“無妨的?!?/br> 知她不是那追究起來沒完的人,崔嬤嬤也不再多言那洪氏如何,只道:“老奴方才說的斷不只是為了氣五娘才如此的,奶奶您看這些個物件,每一樣都是爺親口囑咐老奴送來的?!闭f著想起來自己都笑了:“老奴前頭說什么來著,待過兩日爺這氣頭過了定會接奶奶回去,可這尚沒兩日呢,單單就過了一夜,醒來張嘴便問起了奶奶來,只是拉不下臉來看您,奶奶看看爺都這般了,您就隨老奴回去罷?!?/br> 曲玲瓏依舊垂著眸子沒有言聲。 正有丫鬟端著玉碗進來福了福身子道:“嬤嬤,奶奶的藥好了?!?/br> 崔嬤嬤點頭,伸手接了過來道:“這是前頭奶奶因宮寒月事不調太醫開出的藥,老奴來時爺特意吩咐了,再不能讓奶奶斷了藥,奶奶快些趁熱服下罷?!?/br> 曲玲瓏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藥盞,纖指捏著銀勺小口的喝著。 因著曲玲瓏平日里柔善又無甚架子,除了主仆之分,崔嬤嬤早已將她看成了自己的小輩,見她聽話喝藥很是喜愛,望著她夸贊道:“奶奶真是好樣的,像這等子苦汁莫說旁的年輕婦人,便是老奴也得皺巴著臉等上個半日方能入的口去,奶奶每次服卻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br> 只是服個藥便能被這般夸贊,原本是件有些尷尬的事,偏她那帶著些許慈愛的語氣讓人心中大暖。 自離了曲堂禮,這是曲玲瓏頭一次感受到長輩似的慈愛關懷,便抬臉笑了笑:“嬤嬤說笑了?!?/br> 怕牽到她面上的傷痕,崔嬤嬤忙道:“奶奶當心,這兩日要少做些表情,當心牽扯到面上的傷?!币娝c了點頭又自用著藥也不提上頭的話茬,崔嬤嬤又忍不住問道:“奶奶可還是在氣爺前頭蠻橫將您搶了來么?” 曲玲瓏捏著銀勺的手頓了頓,漸漸斂了面上的笑意。 見此,崔嬤嬤嘆了口氣道:“爺自小是在宮中太后娘娘跟前長大的,寵的無法無天,蠻橫慣了,便是長公主殿下和老太爺都拿他沒法子,奶奶想想,他這般的性子見到自己心尖尖的人兒還不得搶回來天天守著?這點上爺他沒顧上奶奶的感受,是他不對。但奶奶再想想,自打奶奶入侯府爺對奶奶可曾有半點不好?咱們婦道人家所求不過是有郎君心疼,熱熱乎乎的過日子,奶奶就莫要再計較前事了!” 見她還未言聲,崔嬤嬤嘆了口氣道:“再說奶奶為了不懷上爺的子嗣而暗中損害自己身子一事做的可對?若擱在旁的男子身上哪就發落到粗使院中這般簡單,爺他自個兒惱的都咳出了血來,可這一夜的功夫醒來便是急巴巴的尋奶奶,就不說老奴是爺的奶媽子,便是個陌生人看了也該道一聲癡兒,奶奶就莫要再怪爺前頭的不是了,安安生生過日子方為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