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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校門口叫了輛黃包車,臨走又塞給子伊一些錢:“你父親那么摳門,想來沒給你多少,這些你收著,念大學要用到錢的地方多著呢?!?/br> 林子伊推脫不了,便收下了,姑姑再三叮囑有空要過去看她,林子伊一一應下。最后兩人依依惜別。林子伊看著黃包車漸行漸遠,心里忽然開始感到悲傷。所謂家,大概就是一個彼此傷害、矛盾不斷的地方,小時候雖然一次次想要離開,但卻掙脫不了,而等到真正長大可以獨立時,卻又開始想念。 林子伊回到宿舍時,楊小姐的那兩個老媽子已經不見人影了。屋里楊小姐半躺在床上,她床邊坐著一位穿著皮大衣的男子,正和楊小姐有說有笑。 林子伊一進來,那男子就站了起來,收斂了笑容,一臉嚴肅。他站得筆直,個子高,身材健壯,看起來像個軍官。楊小姐見到子伊進來,也坐起,介紹道:“這是我大哥,是軍人,在政府任職。這是林小姐?!?/br> “你好?!?/br> “你好?!?/br> 林子伊原想著那大概是楊小姐的戀人,心中只埋怨楊小姐這樣不顧禮節,卻沒想到會是她哥哥。 楊文儀的哥哥只待了會兒就離開了,楊文儀對林子伊很好奇,一直問東問西:“你家有兄弟姐妹嗎?” “有個jiejie,在北平念書?!绷肿右粱卮?。 楊文儀又問:“你家在南京有什么親戚嗎?” “剛剛那個姑姑就在南京,她在任編輯?!?/br> “哦,”楊文儀點頭,說道:“我大哥是軍官,就剛剛那位。我二哥念的氣象專業?!?/br> 楊文儀說完又看看林子伊,笑道:“我剛剛應該多讓你們認識認識的?!?/br> 林子伊聽出她話里的意思,有點不好意思,可還沒等她開口,楊文儀又連忙說:“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你是否訂婚了?” “沒有?!绷肿右翆λ掝}的跳躍程度有點反應不過來。 而楊文儀卻是笑得開心:“我訂婚了哦?!?/br> “咦?”林子伊一下被勾起興趣,她湊過去問道:“哪家公子???” “上海金星銀行行長的公子,許之和?!蔽膬x笑得羞澀,“他今年從日本留學回來,我們上個月剛定的婚?!?/br> 林子伊嘴上說著祝福的話語,心里卻有點不以為然。地方士紳,書香世家,現在卻把女兒嫁給商人,一般來說只能是家族沒落,支撐不了龐大的開支,需要商人的援助。而商人有了錢急于提升自己地位,也樂于于他們結親。林子伊家世代經商,父親愿意送兩個女兒去念書也是有這一方面的原因。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林子伊問道。 “之和是大哥的大學同學,來過家里幾次。但是我和他戀愛大哥是不同意的?!?/br> “為什么呀?” 楊文儀看著有點憂慮,她說:“哥哥覺得他不太靠譜?!?/br> “那你父母同意了?” “是啊,他們同意了。之和對我也挺好的?!?/br> “那你喜歡他嗎?” 楊文儀紅了紅臉,忸怩道:“自然是喜歡的……他長得很英俊?!?/br> 林子伊笑得曖昧,楊文儀拿著手絹拂過她的臉,鼓著腮幫道:“想什么呢?” “沒沒。有照片嗎,我看看?” 楊文儀從錢夾里掏出一張小相遞過去。 林子伊左右端詳,覺著這位許之和許公子人長得是不錯,可是卻帶著點邪氣,一雙丹鳳眼向上挑起,看著像是打定了注意要勾人魂兒似的,那鼻子上架著的眼鏡都擋不住那眼里的光,傳統點來說就是長得不正。但她再看看楊文儀,卻又覺得兩人很是般配。 作者有話要說: 許之和就是第二卷開頭和沈路一起乘船回國的那位。 ☆、沈教授 中央大學外文系歸文學院管理,一入學就有外語分級考試,林子伊和楊文儀都在最好的那個班,給他們上課的是外語系主任萬教授。萬教授年紀大,身體不好,才上了不到一個星期的課就病倒請了假。來給他們代課的是位年輕的助教,名叫紀羅洋。 紀助教才剛剛大學畢業,大概是念書早,他年齡不大,甚至比在座很多學生都要小,并且個子也不高,模樣還非常清秀。這種種情況就注定了他根本沒法服眾。 代課第一天,他一進班級就有人疑惑道:“這位同學,你是不是走錯教室了?” 而當他自我介紹完之后,同學們既沒有問好,也沒有給予他掌聲,只是哄堂大笑。紀羅洋助教大概是第一次上臺,看起來非常緊張,他聲音小,漲紅了臉,發言也是磕磕碰碰。林子伊在臺下看著他那幾乎可以擰出血的臉頰,都替他感到窘迫。 紀羅洋代課有兩個星期了,效果可以說是非常不好的。同學們不配合,而他也表達不清,課上根本就沒有人在聽。有好幾次,教室里吵吵嚷嚷,紀羅洋站在臺上不知所措,林子伊偶爾抬頭,看到他大大的眼睛里甚至泛起了淚水,可是毫無辦法。 楊文儀對這門課很不滿,她說:“學校怎么派了這么個人來,我們好歹也是最好的班,學校怎么能這樣不重視?!彼谑羌贤瑢W聯名給校長寫了信。 那封聯名信傳給林子伊時,林子伊很猶豫,她對楊文儀說:“這樣是不是太欺負他了?他的課我們也沒有認真聽,效果不好也有我們自己的原因?!?/br> 楊文儀不這么認為,她說:“萬教授上的就很好啊,我們又是優等班,本就應該由最好的老師來教,紀羅洋只是個助教,哪有資格教我們?!?/br> 林子伊看大家都簽了名,也只能把自己的大名署了上去。 十月的一天,林子伊在宿舍午睡,楊文儀在校女同學會開會還沒有回來,而林子伊沒有人叫一直睡到天都暗了才自己醒過來。宿舍里很黑,楊文儀可能和女同學會的同學出去聚餐了,還沒有回來。 林子伊起床時就覺得頭很疼,摸摸額頭感覺有點低燒。她喝了口水,看了下時間,食堂已經過了用餐時間,她只好拿上錢,去校外的小飯店找吃的。 初秋的夜晚,風吹過有點涼,林子伊裹緊外衣,看到最近的一家飯店就進去了。她挑了個角落的位置,要了碗粉絲?,F在這個時間,店里人不多,同學們多已吃過晚餐了,夜宵也不是在這種飯店里買的,門口就有燒餅賣。所以店里的談話聲此刻便分外清晰。 林子伊本無意去偷聽,但無奈離得近,那兩人和林子伊就只隔了堵墻,那對話于是不受控制地鉆到她腦海里。 “欽澤,這可怎么辦???”問話的人聲音帶著哭腔,想來不是哭了就是快要哭了。 沉默了一會兒,一個聲音帶著點氣憤回答道:“真是太過分了,自己不念還怨老師,現在的學生啊,真是一屆不如一屆?!?/br> “是我沒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