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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在臨時抱佛腳的緊張中依然打打鬧鬧說說笑笑。考試前一天,柳俠收到了柳海的信。柳海決定聽從曾廣同的建議,報考藝術生,學美術。這是從十一月份高考報名開始柳海就一直在糾結的問題,他自己非常想報考軍校,曾廣同建議他先查看一下各部隊院校在中原省歷年的招生情況。一打聽,情況確實不好,名額極少,分數要求很高,柳海心儀的海軍部隊院校,在中原省根本沒有名額。曾廣同想讓柳??济佬g院校,這并不是說美術院校就好考,相反,藝術類院校招生人數更少,條件更苛刻,像曾廣同所在的國家美術學院,一年招生才幾十人,有時候還一兩年都不招生,只通過特殊渠道招收那些在美術方面已經表現出極好天賦的人。但曾廣同敢讓柳海報這類院校,卻絕對不是信口開河或打算完全徹底的走后門,而是曾廣同從柳海到北京的第一天就已經開始為他認真的規劃過,這兩年,他也一直在輔導柳海畫畫。而柳海有十一年扎實的書法基礎,書畫同宗,柳海拿起畫筆就有感覺。柳海覺得的曾廣同平日里那些非常隨意的指導和點撥,在外人以及曾廣同的學生那里都是非常難得的。曾廣同對柳海在繪畫上的引導看似散漫,其實非常用心,系統而縝密,他只是不想柳海帶著高考的壓力去學習繪畫,他讓柳海報考美術院校,是建立在柳海對書法和繪畫良好悟性的信心上的。當然,還有曾廣同自己在美術界的地位。他敢保證,只要柳海文化課過線,就沒有人能頂掉柳海的名額,他保證柳海能進大學,即便不是自己所在的國家美術學院,也會是京都比較好的大學的美術院系。柳俠從心里覺得男人就應該當兵或學理工科,但既然柳海愿意學畫畫,他也不反對。柳俠雖然小,但他經歷過柳凌失意的高考和自己家所有人為了他和柳??忌洗髮W付出的曲折和努力,所以他知道,先進入大學,成為商品糧戶口才是最重要的。他回信鼓勵柳海,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要認真的跟曾伯伯學畫畫,他對柳海的文化課很有信心,他聽說過,藝術生的文化課分數要求很低,那個分數,柳海閉著眼睛都可以考過。考試的前一天,學校聯系了江城火車站的人到學校專門為學生預定火車票,柳俠、云健和另外幾個家在京漢鐵路沿線的同學定了十三號晚上的車票,車子到原城早晨五點多,柳俠坐這趟車回家最合理,不浪費一點時間。柳俠訂完票回來時,拿到了柳鈺的信。柳鈺信里寫的一件事,讓柳俠半天都沒回過神:牛墩兒他姐?;ㄆ妓懒?,懷著孕跳崖自殺的。柳鈺寫到:當初花萍姐死活不愿意換親,村里人都說她沒良心,當姐的只要能給自己兄弟換個媳婦,就是死了也該高興,只要娘家能有后,不斷子絕孫,當閨女的受點委屈算啥?跟誰不是過一輩子。花萍姐堅持了一年多,到后來她伯她媽都罵她,嫌棄她,只有牛墩說啥都不讓她嫁給那個男的,自己也堅決不娶那個女的。可后來也有人給牛墩又說過幾次媒,對方一聽他家的情況全都不愿意,牛墩她媽就一天到晚不停的罵她、咒她,她在自己家都沒法過了,死了心,就同意了換親。我從去馬寨干活就沒見過牛墩,聽柳淼他們說牛墩兒成了親后不和他媳婦一起睡,天天晚上都是自己去睡柴窯里。今兒我回家,跟柳淼、柳森一起去看牛墩,才知道,他媳婦已經被娘家接走了。花萍姐死了,沒給那家留后,他媳婦家也不讓她給牛墩兒家生孩子,他媳婦不愿意走,跑彎河那邊藏了起來,但還是被找到了,他媳婦跪著求她伯也不行,就又想往山里跑,她伯和她哥一塊把她綁起來背走了。花萍姐死之前回了一次娘家,跟誰都沒提她懷孕的事,把家打掃了一遍,給她媽的屎尿徹底收拾了一下就走了。她死后牛墩才在自己鋪蓋底下看到她的信,她說,她原本想著就這么過一輩子,老了死了就算了,可沒想到會懷孕。她不知道自己懷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如果是個女孩兒,那長大了就會和她一樣,她寧愿一輩子不要孩子,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跟她一樣像個牲口一樣過一輩子。到現在,村里人還有人在說,花萍姐死了也沒啥可惜的,一個女的,明知道自己死了可能會叫自己兄弟的媳婦、孩兒都保不住還去自殺,活著有啥用,壓根兒就是白養了,早知道還不如當初生下來就直接擱尿盆里給溺死了呢!花萍姐婆家那邊不讓她進祖墳,出了門的閨女也不興葬在娘家,牛墩把花萍姐的尸體拉回來,他伯不讓他進村,牛坨叔去勸也沒用,就來找俺大伯跟咱大哥,俺大伯過去把牛勺罵了一頓,最后,牛家出了幾個男的挖墓,俺大伯和大哥做主把花萍姐埋在了雉雞嶺。雉雞嶺是柳家嶺大隊最靠西的一個山嶺,過了雉雞嶺,就是鄰縣的地界了。柳俠放下信,腦子里模模糊糊出現一個十來歲女子的身影,一身破的不能再破的衣裳,放了學就抱著書本往家跑,看到在學校坡口耍著等柳長青開會的柳俠時,會放慢腳步跟他笑笑,然后又加快步子跑走。她家里有個癱子娘,她得趕緊回去給她換屎布尿布。那時候,村里人會說:“要不是牛勺兒媳婦癱著,俺就叫俺妮兒跟他家換親,誰家娶了花萍就有福氣了,又好看又勤快?!?/br>柳俠情緒低落,寢室里幾個人都感覺到了,張福生問柳俠出了什么事,柳俠把柳鈺的信給他,他看完又給了其他幾個人。黑德清說:“我們那邊前些年也有這樣換親的,這幾年生活好了,就很少了?!?/br>云健說:“我cao他媽,這牛墩兒他媽不是女人嗎?兒子要娶媳婦兒過日子,女兒就不是人了?”詹偉說:“柳俠,你們不是屬于中原地區嗎?又不是西北、西南的大山里,怎么到現在還有這種事???”柳俠訥訥的說:“我們縣城離原城只有三十多公里,原城是省會,跟我們那里好像兩個世界一樣,就是我們榮澤北面幾個鄉,聽說也沒有換親的,只有我們那邊幾個山區公社......我們那里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