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道：“怎么？”

“唐家兄弟有一回喝醉了，跟我炫耀過一條密道……只是，我有些記不起來?！?/br>
“怎不說話了？你不是很能教訓人么?！?/br>
“我在想，當年太祖一世英雄，斧聲燭影，當真毫無防備么？”

趙珋冷笑道：“若對手出的是必殺之招，談得上什么防備不防備?！?/br>
“那你可快些，究竟要磨蹭到什么時候？”

趙珋有些吃力地瞄了一眼燭火，道：“快了。丑時三刻，朕送你上路?！?/br>
蕭圖笑道：“這不叫送，這叫——小王伴駕而行?！?/br>
西北角宮墻之下，只留一個黑黢黢的洞口，蕭鳳渡與阮雪臣盯著洞外那一小堆土，秦攸已不見了蹤影。

蕭鳳渡忽而低聲道：“那姓趙的小東西，莫非……真有什么后招?！?/br>
阮雪臣眼簾微動，道：“從來天家多疑，有也不奇怪?！?/br>
“先帝將丹書鐵券交予他之時，在他耳邊……在他耳邊叮囑的，難道就是這個？”

阮雪臣怔怔望著他的面龐，只覺那眉眼熟悉得叫人不能直視，輕道：“若果然如秦攸所言，內宮地下密道遍布，足可通一人一馬，如果里頭藏了什么，則……應是太祖之前便已經有了?！?/br>
蕭鳳渡緩緩道：“他對臣下防范森嚴，對胞弟便當真放得下心么？”

阮雪臣靈臺一閃，喃喃自語道：“太祖，太祖隨世宗攻城破壁，無有不克，他最善用的……”甫一出口，額上驟然便涔涔汗下，“便是如今廣備攻城作，十作之首！”

秦攸已從洞口探出頭來，雙手一撐，一躍而出，摘下精鋼護手，皺眉道：“火藥？”

“算你猜得不錯?！?/br>
蕭圖眨了眨眼：“哦？……那么，地下那些東西，到如今少說也有一甲子了，圣上，您確定還能用？”

趙珋喉頭一動，仿佛不屑于同他說話。

他腿有舊疾阮雪臣已勸他與張達留在宮外接應，若過得半個時辰他與秦攸仍未出宮，必定事有不諧，屆時自作

秦攸跟著雪臣繞過幾處偏殿，眼見佛堂所在就在跟前，猶然隔著一道宮門。秦攸抬頭一見那高墻絕不能過，伏身順著墻沿一摸，敲了敲地上方磚，咬牙道：“不是挖不穿，就怕咱們沒有工夫了?！?/br>
阮雪臣長眉緊蹙，稍一思量，道：“隨我來?！?/br>
此處是趙珋當初特意挑的，偏僻清靜，不許人打擾。拐過巷尾，就見盡頭一個侍衛孤零零的影子在窄巷中拉得狹長。

若是蕭鳳渡在此，差遣這些人總要方便許多。

那人一個哈欠尚未打完，秦攸已從背后伸臂勒緊了他脖頸，兩指扣住命門。阮雪臣厲聲道：“木桶水囊都放在何處？圣上失手打了佛燈，喚人喚了這許久，你居然在此瞌睡！”

那小侍衛見是皇帝寵臣，驚恐道：“阮阮阮大人，小的這便去??！”

秦攸屈指敲暈了他，丟在庫房一角，依雪臣所言扛了救火長梯飛身而出，不出一盞茶工夫，便已上了墻頭。

他低頭看了一眼雪臣，忽然伸手疾抽，將長梯收了上去。

雪臣夠了個空，驚恐道：“秦攸你做什么？”

“你這身子，不能攀高，我去就行了?！?/br>
阮雪臣怒不可遏道：“你胡鬧！你當我是來拖累的么？惟有我能勸圣上收手……萬一引線未斷，進去是要粉身碎骨的！”

秦攸搖頭道：“你們這皇帝，還是用拳頭勸他快得多——我一定替你帶蕭圖出來?！焙鋈晃⑽⒁恍?，道，“……若真出不來，你買的那根東西就能派用場了。雪臣哥哥，好生將孩子生下來?！?/br>
阮雪臣目眥欲裂，卻是毫無辦法，紅著眼吼了幾聲秦攸。一個失神，墻上那人已經不見了。

“明道元年，大內八殿火起連綿，燒了幾日幾夜，卻都安然無事。唔，那是崇德，長春，滋福，會慶，延慶，崇徽，天和，還有……啊，還有承明殿。如此看來，它們下頭都沒有。這么說，東西就只在這座屋子地下？”

趙珋閉著眼道：“自然不止這一處?？墒?，其他都跟你我無關了。你管他作甚?！?/br>
“我說趙珋，我是真小瞧了你，居然有膽子日日睡在這種地方?！?/br>
趙珋掀了掀眼皮：“王爺今日才知道小瞧了朕么？晚了?！?/br>
話未落地，殿門“砰”的一聲大敞。屋中異香，被涌入的夜氣驟然沖散了。

秦攸也不去拍身上的灰土，倏忽拔劍，清嘯一聲，沉重的劍尖微微顫抖，直指著趙珋。然而他雙目卻亮晶晶盯著蕭圖，輕笑道：“姓蕭的，我還是不是小兔崽子？”

58.

趙珋驚道：“你是誰？”

蕭圖頗為訝異地挑了挑眉，隨即兩眼放光，笑起來道：“好小子，你倒記仇——他在外頭么？”

秦攸唇角一勾，并不答他。見趙珋已經在蒲團上軟成一坨，慢慢收了劍，道：“你還指望那些黑火藥么？不用惦記了，引線都叫雪臣哥哥剪了?！?/br>
趙珋慌張道：“全恩呢？”

“你那個點火的小太監？捆在地道里尿褲子呢?！?/br>
趙珋雖有些失神，卻也并不如何頹喪，怔了一會兒，冷冷瞧了瞧蕭圖，道：“好了，你的援兵來了，要弒君謀反么？來啊?！?/br>
秦攸神色怪異地望向蕭圖，蕭圖閉眼揉了揉眉心，道：“小六，我陪你玩這些年，實在已經夠了?！?/br>
“……什么意思？”

“圣上安心做您的皇帝——至于他，要去做他想做的事了?！贝寺曇怀?，三人霎時一齊望向殿門口。阮雪臣灰頭土臉，喘了幾口，望著他們，道，“別說了，這里不宜久留?！?/br>
那兩個猶然四肢無力，秦攸略掃了掃這兩人的身量，先將蕭圖拉到自己背上；阮雪臣瞧著趙珋，嘆了一聲，只好進去背他。趙珋見了那駭人的肚子，只覺觸目驚心，看了一眼，忙別過臉去。

雪臣抬腿卻沒跨過門檻，扶住門框，又跨了一次，身形忽然晃了一晃。蕭秦二人脫口而出：“怎么了？”

雪臣抬臂擋了擋小腹，皺眉道：“沒事。先出去?！?/br>
趙珋垂著眼睛，小聲嘀咕道：“來不及了?！?/br>
蕭圖秦攸全不當他一回事，著急向阮雪臣道：“你自己走，我們自會弄他出去?！?/br>
雪臣卻不知為何心頭咯噔一聲，頓了一頓道：“圣上何出此言？”

“就是全恩不動手……也會點著的。時辰一到，機括自動?！?/br>
秦攸臉色一變，劍哐啷出鞘，橫在趙珋頷下：“還有多久？”

不待趙珋開口，蕭圖沉聲道：“不到半盞茶。確實來不及出去?！?/br>
阮雪臣扶住一邊的椅背，喃喃道：“難怪我覺得那些引線有問題……總弦在何處？”

秦攸狠狠將劍抵緊了趙珋：“總弦在何處！”

趙珋抖著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