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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七朝林可離開的方向努了努嘴,微笑道:“等你去,黃花菜都涼了。放心吧,早有人跟上去了?!?/br> ☆、第98章 動心 寒冬臘月,天冷風饕。 林可徑自出了諸桂, 獨行于山野小路間, 迷茫地看著眼前亂山暮云。腳步微頓, 她身子打了個晃,忽然往后一倒就躺倒了地上,只覺得全身力氣都xiele出去。寒氣自沾濕了的衣袍滲進肌體,林可打了個哆嗦, 卻依舊一動不動, 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管, 神色間說不出的頹喪。 “你這是在罰誰?” 頭頂罩下一片陰影,熟悉的嗓音響起, 譏諷的語調中不知怎么帶了一絲壓制不住的怒意。 林可怔了下, 抬眼看去。 冰天雪地間,孟昶青一身黑袍格外醒目。他俯身將林可拉起來, 微垂的長睫投下淡淡的暗影,掩住眼底翻騰的情緒:“刀山火海都過來了, 為了這點事情, 你就這般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么?” “我, 不是……”林可木然地望著他, 腦子里一片空白:“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趕來將天書交給你?!泵详魄鄬⒁粋€暖爐硬塞到她的手里, 寒聲回答道:“不想竟看了這樣一場好戲?!?/br> 他仿佛向來都是從容冷靜、漫不經心的, 喜怒哀樂于孟昶青只是遮掩想法的面具。然而這一刻, 他話里蘊含的怒火如此真實, 林可甚至被燒得燙了一下。 “你都看到了?”埋在心里,不知道能跟誰說的話不知不覺地傾瀉了出來。林可深深地吸了口氣,低低地說道:“姓孟的,我是不是特別傻,拖拖拉拉的害人又害己。我如今想想,覺得阿雙的一輩子怕是都要被我給毀掉了?!?/br> 旁人一次次欺她騙她,她卻從來都先在自己身上尋找原因,不是因為傻,而是因為那種與生俱來的良善。那不是她人框定的道德約束,而是內心自然產生的一種對全世界溫柔的心情。 “……你也只是個人?!?/br> 孟昶青默默地看了她一會,怒意一點點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浮起溫和的神色,仿如春水泛起層層漣漪:“阿可,她喜歡上你,這從來就不是你的錯?!?/br> “或許如此,但我既然給了她希望,就該對她負責?!?/br> 林可苦笑一聲,嗓音有些嘶?。骸鞍㈦p做了錯事,但她……本性不壞,算不上什么罪大惡極之人。我不希望她一錯再錯,有一天回憶往事覺得看不起自己,更不希望她恨我。但我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才能把她從那個越陷越深的泥潭里扯出來?!?/br> 孟昶青挨著她坐下。 余暉映著積雪,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蔡雙是個女人,又出身青樓?!泵详魄噍p聲開口:“恐怕自小便學著如何討好男人,被困在宅中方寸天地之間,久而久之,眼界也隨之被捆綁。藤曼必須有樹木支撐著才能活下去,阿可,她將你當作這世上唯一的依靠?!?/br> 林可點頭,澀然說道:“我知道?!?/br> “已知病癥,對癥施藥即可?!泵详魄嗦冻鲆唤z微笑:“你是她唯一擁有的東西,蔡雙自然會緊緊抓住不肯有絲毫松懈,唯有知道這世上能追求的不光情愛兩字,她才會真正放下。蔡雙很有天分。阿可,人生遼闊,你該讓她從宅院中走出來,讓她睜開眼睛看看其他的事物?!?/br> “走出去?” 林可的眼睛慢慢亮起來:“你的意思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攥住孟昶青的衣袖,她急急道:“對了,你不是把天書帶來了嗎,給我看看?!?/br> 孟昶青從懷里拿出一本小冊子來。林可接過翻了幾頁,眉眼緩緩舒展開來:“不是英文!我就知道光宗不會坑我的?!?/br> 天書是用拼音寫就的,這個世上恐怕真的只有穿越者才能完整地解讀。上面羅列了許多林可急需的東西,包括紡紗機和織布機…… 在古代,女子主內男子主外,導致女人必須依附于男權社會之上,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們的一切權力都源于男人的寵愛,或者是子嗣的榮耀。 這種傳統憑百浪費了百分之五十的人口,制約了社會生產力。 而想要改變這一點,不能憑幾句漂亮話,更不能依靠男人的“施舍”。廣泛的社會基礎才能扭轉長久而來的不良風氣,林可等了那么久,終于找到了那個寶貴的契機。 與繁重的農活不同,紡織是女人也能勝任的工作。而經濟基礎決定社會地位,事實上就林可所知,南方一帶養蠶盛行的地方,女子強勢些的,甚至能在家中獲得與丈夫相同的影響力。 有了天書,林可就能開始發展紡織業,不光是蔡雙,許許多多的女人都能從家里走出來,或許有一天,她也不必再這么藏著掖著,能夠光明正大地宣告自己是個女人…… 當天下女子的命運改變之后,阿雙,還有她的命運才會被真正改變。 “你說的對。我想到法子了,阿雙不必一直悶在家里,她為什么不能有一份事業?” 眼睛閃閃發亮,林可猛地站起身來,雙頰因為激動而泛紅:“不光是蔡雙,女子為何一定要依靠男人?一年或許不夠,兩年或許也不夠,但慢慢的風氣就會發生變化。我跟向秀商量一下,或許還能辦個女子學堂。阿雙和嫂子都是讀過書的,讓她們各帶一個班?不,這件事還不急,時機不成熟。今年試種的棉花產量不錯,明年就可以大規模推廣了,接下來就辦紡織廠,跟汪直商量一下,棉布不知道好不好賣,人手多了成本就下降了,我們走薄利多銷那條路?!?/br> 談起這些事,精神氣又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身上。林可在原地走了幾圈,臉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孟昶青只靜靜地看著她,唇邊含笑。情緒終于穩定了一些,林可頓住腳步,回頭對上他的視線,不由因為方才的失態而有些訕訕,干咳幾聲道:“你看什么?” 漆黑瞳孔中映出林可的身影,孟昶青微笑著道:“你身上好像有光?!?/br> 他笑得那么溫柔。 天邊層云滾動,金色的陽光從縫隙中透出,仿佛長劍劈開最后的暮色。澹澹霞光中,兩人一立一坐,林可望著孟昶青,忽覺心跳漏了一拍,某種新鮮而生澀的情感破土而出,緩緩綻放開來。 鬼使神差般,她開口問道:“姓孟的,你是不是喜歡我?” 孟昶青微怔,隨即露出釋然的笑意:“你知道了?” 林可回過神來,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道:“……為什么?” “不為什么?!泵详魄嗾酒鹕韥?,與她平視:“只是某一天忽然發現,對我來說,你比許多東西都更為重要?!?/br> 他的眼中蕩漾著柔和的,卻足以噬人的光。 靠得太近,垂落的發絲和溫柔的吐息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