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個純粹的觀眾，他只需買票、入場、尖叫、揮舞雙臂跟著一起唱……這一次他全程參與演唱會的準備工作，看著戈銳排練、排練，不斷地排練，練到渾身都濕透了、眼睛快睜不開了還在排練，看著他做頭發、化妝、換衣服，看著他走上升降臺……

他終于看到他光芒萬丈的榮耀下付出了多少汗水和艱辛，他終于深刻體會到臺上三分鐘臺下十年功這句話的含義。

他的腦子漲漲的，忽而覺得自己好像離他近了一點，忽而又覺得他是那么遙不可及，他與他的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演唱會的最后一首歌是戈銳還在夜星樂隊中的那首成名曲。最后一個音符落下，他隨著緩緩墜落的升降臺上消失在舞臺上，一片震耳欲聾的安可聲中，過了幾分鐘，萬眾期待下，他再度登場。

不再有璀璨的焰火，不再有華麗的舞蹈，不再有伴唱和音效……他安靜地站在舞臺中央，手握麥克風，閉上眼睛，專注而深情地演唱了那首陶瓷最喜歡的歌——。

演唱會在十一點完美謝幕。整整三個半小時，沒有任何嘉賓，戈銳用他的歌喉和舞蹈向所有人呈現了一場聽覺和視覺的盛宴。

不愿離去的粉絲們還在喊著安可，然而，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戈銳回到后臺，有些脫力地癱在沙發上，工作人員忙著幫他擦汗、遞水，常煜在外面講電話，陶瓷杵在一旁傻乎乎地看著，一點忙都幫不上。

戈銳的精神稍微恢復一些，他睜開眼睛看到一臉無措的陶瓷，笑了笑，拍拍身邊的沙發說：“過來坐?！?/br>
陶瓷乖乖走過去，在離他有一個肩膀的位置小心翼翼坐下。

“過來點?！备赇J又說。

“??？哦……”陶瓷挪了一點，戈銳有點不耐煩了，直接把他扯過來和自己挨在一起，然后把腦袋擱在他肩上。

忙碌的工作人員仿佛沒有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繼續他們手上的工作，整理的整理，卸妝的卸妝……陶瓷的身體卻瞬間僵硬起來。

戈銳淡淡地說：“別動，我很累，讓我靠一會兒?！?/br>
“哦……”陶瓷努力平緩呼吸，讓自己的身體放松下來。

常煜打完電話進來，看到他們依偎在一起的樣子略略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的神色，走過去推了一把戈銳說：“襄語來了?！?/br>
“嗯？”戈銳還有點迷糊。

陶瓷忍不住問常煜：“誰??？”

不用常煜回答，一個身穿紫色露肩長裙的美麗女子捧著一束白色馬蹄蓮走了進來。她把花往戈銳懷里一塞，然后俯下身體揪了揪他的衣領笑嘻嘻地說：“戈天王，今天超帥的喔~”

陶瓷驚訝地望著她，這不正是最近收視率節節攀升的明星專訪節目“璀璨人生”的主持人康襄語嗎？她和戈銳關系很好？

注意到陶瓷的視線，在戈銳另一側坐下的康襄語探頭看了他一眼，戳戳戈銳的胳膊問：“這位帥哥是誰啊，我以前都沒見過?！?/br>
“他叫陶瓷……陶瓷，她你應該認識，不用我介紹了吧？”戈銳說。

陶瓷仍然愣愣地看著康襄語，在她那雙大眼睛的注視下，莫名地緊張得結巴起來，“認、認識……”

康襄語有些莞爾，作為國內最大娛樂傳媒公司老總的獨生女，她可以說是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里長大的，很久沒看到過陶瓷這樣干凈的臉了，她仔細地又打量了他一遍，問：“你會不會唱歌，會不會演戲？想不想進娛樂圈？”

“??？”陶瓷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有點懵，下意識地朝戈銳看去。

“他對這行沒興趣，你別打他主意?！备赇J笑笑，岔開話題問她，“不是說今天安排要錄節目，沒空過來的嗎？怎么，又放嘉賓的鴿子？”

康襄語聳肩，刻意深情款款地看著戈銳用夸張的語氣說：“你難道還不知道嗎，在我心里，什么都不及你重要?！?/br>
戈銳失笑，“你就這么任性下去吧?！?/br>
他的語氣有些無奈，又帶著一絲絲寵溺的意味。陶瓷聽著，莫名地有點酸溜溜的。

“這期節目的嘉賓是誰？”戈銳問。

“你猜？”康襄語眨巴眼說。

“猜不到?！?/br>
“好吧，告訴你就是了……”話雖這么說，康襄語卻還還故意拖長音賣關子，“他就是……”

戈銳斜她一眼。

康襄語神秘兮兮的表情瞬時跨下來，撓著墻扁著嘴悻悻地吐出個名字：“何恣清?！?/br>
“……”戈銳有點無語，主持界大哥大的鴿子都敢放，她還想不想在主持界混了！

“哎呀，這也不能怪我啦，誰讓他檔期那么滿，只有今天才有空閑，你又偏偏在今天開演唱會……”

康襄語和戈銳說的話，陶瓷一句都插不進去。

正當他陷入沮喪時，常煜打斷那兩人道：“好了，有什么話一會兒再聊吧，我們得過去啟臨酒店開慶功宴了?！?/br>
“哦也，有酒喝了？走走走，去酒店~”康襄語高興地說。

戈銳涼涼地說：“你少喝點吧，上次喝醉了在街上撒瘋上頭條還嫌不夠丟人？”

他嘴上雖這么說，到了酒店，公司里的人和朋友們都來為他慶祝第一站演唱會大獲成功，盛情難卻下，他自己也喝了不少。

康襄語遇到同樣嗜酒的鄭亦為、程驚元，三人在角落拼酒，喝得滿面紅光，越喝越興奮。

常煜幫戈銳擋了不少酒，醉得一塌糊涂，徹底失去意識前他把房卡拿給在場唯一還算清醒的陶瓷，大著舌頭地交代他說：“你送戈銳上、上去吧……他明、明天還有通告，不能再讓他喝、喝了……”

陶瓷接過房卡，把戈銳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艱難地扶著他去坐電梯。

所經之處依然一片混亂，有人在撕著嗓子高歌，有人在跳性感脫衣舞，有人在旁若無人地親熱……呼吸間到處都是濃郁的酒氣和煙味，四周燈火輝煌，讓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這種燈紅酒綠的夜生活不是陶瓷所熟悉的，他以為經過他工作的那幾年接觸了社會的各個面，他對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早已見慣不怪，經過這一晚，他才發現，原來他還是太稚嫩。戈銳和他所處生活環境之間的距離和隔閡，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常煜、康襄語、程驚元、鄭亦為……他們和戈銳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而他，只是個圈外人。

這個事實讓陶瓷感到無比沮喪，還有一些悲傷。

扶著爛醉的戈銳進了房間，把他安穩地放到床上，他蹲在地上，雙臂交疊趴在床沿，貪婪地注視著他沉睡的臉。

不知道那么看了多久，直到他感覺到自己的腳麻了，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眉毛和鼻子，最后停留在他微微張開的嘴唇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