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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得著嗎?就算我不回,你又能把我怎樣?”“我會找你……”輕軟的聲音不大,“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br>謝焉為這番不負責任的大話感到憤怒,他甩上門出去,耳邊,心里,卻一直回蕩方才聽到的話,呼嘯的風都沒能吹散。他站在白雪里譏笑道:“找?拿什么找?要不是我把你撿回來,現在尸體都長毛了!”他只有自己。能陪他走到最后的,只有他自己。謝焉去了一團亂的廚房,點上柴火,抓了把米撒水里一起煮,煮完埋雪里降了溫,這才拿回房給那孩喂下。一碗米粥下去,沒到半夜,那孩子燒退了。又過兩天,能下地走了。生命頑強到令人不得不嘆服。凜冬逝去,初春來臨,死寂的千桃鎮迎來新的生機。謝焉也找到了弄丟的信物,雪里埋了一個冬天,天一暖它自己就冒出頭了。離開風華谷那天,謝焉誰也沒有驚動。師傅常年在外游蕩,師叔作為谷里唯一的主事,新年一過,就讓人請進了皇宮。謝焉為了不引人注目,兩手空空什么也沒帶,只身后跟了個衣衫襤褸的小尾巴。他把失而復得的師門信物,連同象征谷中弟子身份的腰牌,一并放入師傅房內。腰牌除了證明身份,還是打開入谷的通道的鑰匙,沒有它,哪怕有上天入地的本領,也入不得這風華谷。謝焉從積灰的房里出來,跪在院里對著門磕了三個頭。磕完頭,他起身撣撣膝上的灰,看了眼身后乖巧馴服的人,又是那張沒心沒肺的笑面:“我們走吧?!?/br>和煦的風,吹來春花的暗香。謝焉將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留在谷里。這一路,再沒回頭。風華谷和謝焉從小生活的桃園莊只隔一道山谷。桃園莊本身并無特別之處,只是碧桃山上轉種桃子的莊園,但外人要擅闖風華谷,桃園莊是必經之地。作為最外側的簡陋大門,桃園莊就這樣被納入了護山陣中。謝焉自幼與母親生活在這里,對哪條路能回家輕車熟路,不知其關竅的人,在山里繞再久也找不到莊子。“喂……”謝焉原本想提醒身后的人別跟丟,扭頭過一看,對方亦步亦趨正踩著他的腳印往前走。聽到他的聲音,瘦到皮包骨的孩子抬起那張結了痂的臉,細聲細語問道:“小焉哥哥,在叫我嗎?”謝焉半張著嘴,一時結舌。自己好像給他起過一個名字,叫什么來著?“雪……雪雪?”那孩子的眼睛仿佛在一瞬間亮了起來,變得靈動有神:“小焉哥哥!”謝焉把這個不怎么好看的小孩抱了個滿懷,裝作不耐煩道:“你太慢了,照這速度,我們要走到天黑!”一雙短手抱住謝焉的脖子,那孩子溫順道:“雪兒聽小焉哥哥的,你說怎么走,就怎么走?!?/br>帶著一個累贅,謝焉那自詡飄逸的輕功也沒快到哪兒去,兩人在傍晚云霞飄滿天時,才到了桃園莊。莊上一片靜謐,雞鴨牛羊們結束了一天的放風生活,各回各圈,瞇著眼準備入睡。謝焉托大,抱著人跑了一下午,兩條胳膊都快軟成面條了,他甩著手臂帶著撿回的雪兒往內走,屋里正巧走出個圓臉少年,手里端著吃完的碗筷要送回廚房。“誒,主子?”少年把碗往石磨上一放,跑到謝焉跟前,“你從哪兒冒出來的?”謝焉沒好氣:“你怎么不干脆說我是天上掉下來的?”說著,他拉過小媳婦一樣粘在他身邊的丑小孩:“這是我新撿的,叫雪雪。你帶他找間屋子住,再拿點吃的,剩下的讓三狗安排?!?/br>謝焉交代完,回了自己房間,倒頭就睡。半夜,他感覺有活物往他懷里拱著,一睜眼,差點沒讓雪兒那張紫一塊黑一塊的大花臉嚇得魂飛魄散。謝焉想也沒想,一腳把人踹下去:“丑八怪,你搞什么名堂!”雪兒從地上坐起:“小焉哥哥,我要和你一起睡?!?/br>謝焉抄起手邊的方枕,舉了半天也沒砸下,最后重重拍在床板上:“滾回自己房間睡!”“小焉哥哥……”雪兒人不大,膽子倒不小,剛被謝焉踹了一腳,還敢爬上床,“你……是不是哭了?”謝焉胡亂抹了把臉:“滾,你才哭了!”雪兒體貼道:“好,是我看錯了,哥哥沒哭?!?/br>謝焉沒心情趕他,好在這小孩不鬧騰,睡床沿上一動不動,只是時不時拿眼角偷看他一下。謝焉讓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你看什么呢?”“看哥哥,”雪兒一笑,那張開染坊的臉更加精彩紛呈,“哥哥好看?!?/br>謝焉嫌棄道:“小小年紀就愛看人皮相,長大了肯定是個色胚,你還這么丑,到時怕是要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我只愛看小焉哥哥,”雪兒道,“你不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卻是最喜歡的?!?/br>謝焉聽完又不高興了:“還有誰比我好看?”雪兒忙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看的!”謝焉心里得意,面上不顯,哼了一聲:“還算有眼光?!?/br>他往床內滾了一圈,拍拍自己剛才躺過的位置:“過來睡吧?!?/br>雪兒卻沒有動:“小焉哥哥,你是好人,好人一定有好報?!?/br>謝焉不知他想說什么,斜著眼看他。“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傷心,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你不傷心,我不希望你傷心,看你傷心,我也會傷心?!?/br>“哈哈哈哈,”謝焉笑得直拍床,反問道,“你在說順口溜嗎?”笑完,謝焉平癱在床,心里像是突然間卸下了所有包袱,輕松得很:“我啊,不是什么好人。我撿那些乞丐孤兒回來其實別有目的,是為了等他們長大后為我賣命?!?/br>雪兒搖著頭,不容置喙道:“小焉哥哥可能不記得,有一回你乞討得了塊碎銀,立刻拿去買了包子和饅頭,剛接過找零,你就讓小混混盯上了。你沒有死守著錢,一把銅板沖那些人臉上砸過去,趁他們蹲下撿錢的功夫,抱著油紙包就近躲進了我和奶娘藏身的巷子里。我們實在餓得不行,奶娘便厚著臉皮向你討口吃的。你給了我們一個白面饅頭,我卻饞你懷里的rou包子?!?/br>“饅頭你買了五個,包子卻只有兩個,可你還是給我分了半個?!?/br>“奶娘告訴我,如果一個人擁有得很少很少,但他還愿將自己擁有的那極少一部分與人分享,那他就是好人?!?/br>這孩子的話像一泓清泉,順著耳朵流遍謝焉全身,他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之前令他煩躁郁悶的事,都變得無足輕重了。他對雪兒說的事已經沒多少印象,但他大抵能猜出自己這么做的原因。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