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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是藍色,滕文艷穿著難以辨認顏色的圓領衣裙,腳上是腐朽破爛的運動鞋。刑事攝像咔擦咔擦拍完照,茍利讓人鋪好勘察板,令所有非技術人員遠遠站在坑邊別進來,然后才換上一副新手套,接過助手提來的法醫箱,首先蹲在王銳的尸體邊檢查了片刻。“被害者頭顱遭到擊打,尸體顱骨枕部兼具同心圓與放射性骨折線,是典型的凹陷粉碎性骨折特征。同心圓中心點非常清晰,放射線之間沒有交錯的截斷現象,同時一路延伸向頭頂;因此初步推斷兇器應該是石頭或金屬鈍器,而且只有一次擊打行為?!?/br>茍利示意助手法醫幫他將尸體翻過來,少頃后抬頭說:“雖然也有C6至T1椎體棘突骨折,但應該是被害人被推進土坑時仰天著地所導致的,直接致死原因還是顱腦損傷?!?/br>他一邊做檢查,助手一邊飛快記錄。驗尸現場這么多人,但除了林中鳥雀之外,周遭卻沒有任何人走動或說話。“兇手對待被害人的態度相當粗暴,擊打顱骨后立刻推進坑里,要么是對被害人當場斃命非常自信,要么就是完全不在乎活埋的可能性?!逼埨酒鹕?,呼了口氣:“總而言之是一擊斃命,兇手殘忍冷血且臂力極大。從腳長和脛骨長度推測,被害人生前身高一米七二三,再通過擊打角度推算兇手身高應該是……嗯……”“不到一米八五,八十公斤左右,是個罕見的雙手同利者?!眹缻l淡淡道。茍利“嗯?”的一聲:“你怎么知道?”嚴峫眼神陰沉,沒有回答。他不僅知道,還跟行兇者交過三次手。茍利看出他不想說,便聳聳肩不再問,走到滕文艷的尸骨邊半跪下來,先將一部分附著在尸骨上的泥土和織物取樣留存,突然輕輕咦了一聲。“怎么了?”“……很干凈,太干凈了?!?/br>現場的當地民警都沒明白,各個露出了迷茫之色。“顱骨完整,排除被擊打可能;舌骨與甲狀軟骨完好,也不是被掐死。肋骨、長骨、盆骨……甚至棘突骨都沒有明顯損傷?!逼埨蛄侩钠G尸骨全身,狐疑道:“她沒有像男性被害者一樣被粗暴地推下坑,而是被小心運到坑底,輕輕放平在地面上的?!?/br>助手忍不住問:“那致死原因是什么?”茍利用鉗子小心翼翼夾開附著物,向尸骨眉心示意:“喏?!?/br>助手愣住了——那圓圓的空洞分明是彈孔。“兇手殺害女性被害人的手法,以及處理尸體時與對待男性被害人截然不同的方式,都表現出了明顯的情感聯系?!逼埨麚u搖頭,說:“確實非常奇怪,大概是我見過的心態最怪異的兇手排名前三了吧?!?/br>一點也不怪異,嚴峫心想,臉上卻沒表露出絲毫情緒。對黑桃K來說,被行刑的男性形象投射了他自己——那個被他厭惡、后悔和希望消滅的自己,而行刑者則是少年時代江停的替身。他精心選出美貌優秀的少女,來演出填補他內心缺憾的戲劇,對扮演江停的演員存在情感聯系是很正常的,即便對滕文艷這樣失敗的替身也一樣。但最關鍵的那個問題并沒有得到解答:為什么會選中滕文艷呢?這名只有小學文化的洗頭妹,在哪一點上重合了黑桃K心中江停的形象?“怎么樣老嚴?”茍利揚聲問:“現在怎么說?”嚴峫回過神:“你帶痕檢在周圍找找還有沒有線索,最好是當年遺留在坑底的彈頭彈殼之類,我回車上給局里打個電話匯報一下?!?/br>茍利揮揮手。·可能這段時間跟呂局通話次數多了,最近聯系人拉下來一排都是局長辦公室分機號。嚴峫也沒多想,這個任務是呂局親自交代下來的,現在直接跟他匯報也沒什么,直接就撥了出去,誰知漫長的盲音過后竟然轉到了語音信箱。“?”嚴峫想了想,轉而撥通秘書處電話,問:“張秘在嗎?”張秘是呂局的第一秘書,不知為何接電話的值班人員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說:“張秘……張秘有事出去了?!?/br>“那呂局呢?”“呂局今天沒來?!?/br>——沒來?嚴峫有些愕然,追問:“呂局出去開會了?什么時候回辦公室?”“不,不知道?!彪娫捘穷^回答磕巴了一下,反問:“嚴隊有什么要緊的事,必須現在立刻說嗎?”其實呂局出去開會帶秘書是常事,但不知為何嚴峫腦海深處的某根神經輕輕一動,一絲莫名的心驚漸漸彌漫而上。“……不,沒什么?!彼攘寺?,說:“我待會再打吧?!?/br>對面接線員立刻就掛斷了通話。嚴峫一個人在車里坐了會兒,反復摩挲手機,有些反常的心神不寧。透過車窗可以望見茍利他們在土坑周圍忙碌,警犬被民警拽著呼哧呼哧,暫時沒人注意到這里。他猶豫片刻,發了條微信給江停:【醒了嗎?吃了什么?】幾分鐘過去了,江停沒有回音。“老嚴——!有發現!”茍利直起身,遠遠地向警車這邊招手。嚴峫看看時間,現在是早上不到九點,也許江停還沒起。他呼了口氣,刪除剛才那條微信,把手機裝回兜里,鉆出了車門。·“礦泉水瓶?!逼埨χ亲硬嬷?,額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站在坑底向上舉起一只沾滿泥土、已然變黃的空塑料瓶,沖嚴峫晃了晃:“果然吶!兇案慣犯的‘簽名’也許會遲到,但不會不到——唉!”雖然他唏噓不已,但當地警方并不知道六一九連環綁架案的細節,望著這個空水瓶,都十分的納罕。茍利也沒多解釋,把塑料瓶裝進物證袋示意助手保存,繼續道:“沒有彈頭,沒有彈殼,森林天氣和濕度對現場造成了很大破壞,已經找不到具備鑒定價值的腳印和生物檢材了。沒法子,你們過來兩個人幫我把尸骨抬上去,等下山了再做進一步尸檢吧?!?/br>當地派出所民警連忙應聲,呼啦啦下去了好幾個人。嚴峫脫下外套捋起袖口,也戴著手套鞋套下了坑,指揮民警分別提著塑料布的幾個角,盡量把滕文艷的尸骨平抬起來。嘩啦啦——塑料布一移動,塵土泥沙簌簌而下,嚴峫目光無意識落在尸骨表面的衣物上,突然整個人一愣:“等等?!?/br>民警沒聽見,還在往前走。“等等!停下!”嚴峫吼道:“把她放下來!”所有人都紛紛回頭,民警吃了一驚,不知所措,七手八腳把塑料布放回了地面上。茍利吭哧吭哧過來:“老嚴你怎么啦?——哎!你干嘛!”嚴峫上手就要去翻動尸體,被茍利一把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