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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識了,這回識了。阿躍這年的冬天過得很好,無凍無餓,長得高了些也白了些,頗有些貴族少爺的派頭了。東宮的炭火燒得很足,太醫院早早給他送來了凍瘡香膏。清清涼涼抹在患處,平息了大半癢意。只是他粗活做多了,掌心粗糙,指節粗大,卻很是配不上晏清送他的月亮子。那串月亮子他便小心妥帖地收進了匣子里,將匣子放到枕頭邊,晚上睡覺時看一看月亮子便疑心是晏清將月亮摘到了他的眼前。只有到夜深人靜之時,他才敢將月亮子套到了自己的腕上,一顆一顆地細數著。整整十八顆,一顆不多,一顆不少。滿滿當當都是皎潔的心意。便好似這個時候的月亮才真正屬于他。集善法,抑惡生,太平安樂。字字重如山,壓向他的心頭,他的手腕一片燒灼感。那十八顆珠子依舊瑩潤清亮,似乎在溫柔地撫摸著他卑鄙丑陋的心。他將珠串放進匣子里,再沒有打開過。他這樣的人,不配擁有月亮子。晏清見他不戴以為他是不喜歡,也沒說什么,只道:“今日要去拜桃花?!?/br>這是椒房宮這兩年興起的習俗,每年發第一枝桃花時便要帶著宮里的幾個孩子來拜桃花仙,以求將來的桃花運道。皇后說幾個孩子日后大富大貴,前途無量,旁的不擔心,唯恐未能覓得良人。她堅信這世上有桃花仙,春來便如約而至,心誠則靈。早春時椒房宮的桃樹總是最先發的,依照慣例,皇后給濯靈、晏清還有薛措一人一枝桃花。卻不許晏適容靠近,以防擋了哥哥jiejie們的好運。晏適容不懂這些,只覺母后帶著哥哥jiejie玩兒不帶他,委屈了。他便坐在門檻上巴巴地盯著桃樹,滿臉寫著不高興。小團子不高興也不鬧,郁郁寡歡地靠著墻,幽怨的眼神時不時朝不遠處拋去,腮幫子卻是越鼓越大了。好一會兒那邊才拜完桃花仙,晏清朝晏適容走來時不禁笑了笑,卻是很克制地抿起了薄唇,咳了一聲,將桃枝遞與他。“我并不需要這個?!标糖暹@樣說。晏適容白白胖胖的小爪伸手拿過桃枝,連叫了三聲“太子哥哥你真好”。晏清不自然地收回眼神,見阿躍在后頭偷笑,便厲聲道:“磨蹭什么,還不快隨本宮去東宮念書!”阿躍在后頭對晏適容悄悄地吐了吐舌,鹿眼彎成一輪峨眉。晏適容將桃枝插自個兒髻子上,偏頭問薛措:“藏玉哥哥,阿玉好看嗎?”……路上晏清瞥他一眼:“你笑什么?”阿躍眨眼道:“太子殿下對六皇子真好?!?/br>晏清撅起了嘴,輕輕地哼了一聲。“你是本宮的好兄弟,本宮以后也會對你好的?!?/br>阿躍一愣,止住了腳步。晏清見他沒有跟上來,便問,“你還在磨蹭什么?速速跟來!”阿躍攥著拳提到了心口,雙眼通紅,可惜晏清沒有看見。“太子殿下等等奴才?!?/br>“快跟上?!?/br>日子是這樣一天一天過去的,阿躍依舊是晏清的小跟班,晏清有什么好東西都往他那兒送。晏清十五歲時得了太子玉冠,此后便要長住東宮了。挪宮那日晏清頻頻看向晏適容,欲言又止,阿躍最是通曉他的心思,便問道:“太子以后不住椒房宮了,六皇子會想念太子嗎?”晏適容搖了搖腦袋,舔了一口糖,小桃花眼眨巴眨巴:“不想?!?/br>阿躍拿出一罐金桔蜜餞,啟發道:“您再好好想想?!?/br>晏適容眼冒精光,立馬會意,大聲道:“想!想的!阿玉會想的!”晏清拂袖,深覺這小東西沒心沒肺極了。沒人的時候阿躍才敢放聲大笑,淡青的袖子掩在嘴邊,“我的太子殿下啊,您的嘴也太硬了吧?!?/br>晏清拍案不悅:“是誰準你這么同本宮講話的?”阿躍不笑了,認真地看著晏清,語帶試探:“那么太子,會怪罪奴才嗎?”晏清好似忽就想到了兩人第一次見面,宮外柳樹下,見到有伙子地痞對他拳打腳踢,生平第一次晏清生了憐憫之心,救下了他。他趁侍衛不備,撲了過來,抓著晏清的袖子直說謝謝。侍衛怕他驚擾太子,飛起一腳將他踢出老遠。綠條折風,煙縷成愁。侍衛拔劍指向他:“誰給你的膽子冒犯太子?你小子是活膩歪了吧!”晏清瞇著眼打量著地上那人,卻制住了侍衛再施惡的手。阿躍一骨碌爬起來跪倒晏清腳邊:“太子會怪罪奴才嗎?”晏清看了看他渾身的傷口和清澈的眼,“帶他回宮?!?/br>那時的晏清并沒有說會不會怪罪阿躍,可現在的晏清卻說:“不會?!?/br>是堅定而清晰的兩個字,不假思索說了出來。阿躍很意外,卻不自然地笑了,嘴里嘀咕了句什么,轉頭替晏清磨墨。晏清在作一副畫,是送與他三哥晏沉賀壽的。“三皇子不是好人?!?/br>早幾年大皇子和二皇子還做了謀害太子的蠢事,被濯靈公主告發后,皇上勃然大怒,將兩人派去別地了。三皇子晏沉從來都是與世無爭,故而與晏清還比較投機。晏清瞥他一眼,卻笑:“你知誰是好人?”阿躍止住磨墨的手,認真道:“您別與他往來了?!?/br>“你不喜歡他?”“……沒有?!?/br>晏清便不當一回事了。其實后來想來,其實阿躍早就給了提示。三王爺府上張燈結彩,帝后也過府來看,行至后院時卻看見府上的丫鬟行色匆匆,沖撞了圣駕,這一問才曉得太子身體不適歇在了廂房。帝后去廂房只看了一眼,便面色鐵青地出了來,發了好大火兒,那場宴便不歡而散了。后來也有人想要探知宮闈密辛,想知道那一日三王爺府究竟發生了什么,卻一無所獲。天家秘而不宣的事,終歸是不光彩的。廂房里,太子和伴讀赤|條的身子滾在了一處,一切便像是精心算計好的似的。晏清揉著生疼的頭,看著阿躍迷|離的眼,聽著晏沉假好意的話,生平第一次體驗到背叛的滋味。魏宮不拘皇子生性,卻獨獨對東儲要求嚴苛,條條框框規著,其中有一條便是大婚前不得yin樂。便是唯恐儲君沉迷于聲色犬馬之地失了自己責任。晏清被不知摻了什么藥的酒灌得多了,再一看阿躍的臉色也很不正常,跪在地上直說“對不起”。晏清伸向他的手一滯,整個人如墜冰窖。聯想先前種種,晏清倒吸一口涼氣,摸著guntang的頭,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早就識得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