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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在一具早已化作白骨的尸骸前,顧志謙跪在一旁,雙眼含淚。那尸骸身上已沒有一絲皮rou,殘破的布料還剩下少許裹在上面, 裸露在外的白骨上布滿了生中生物嚙咬的傷痕, 趙以瀾雙手背在身后,面容淡然,一臉高深莫測,仿佛對她來說,這不過是小事一樁。 顧志謙抬頭看向身側的趙以瀾,雙目泛著淚光:“多謝先生大恩大德!若不是先生, 我老父遺骨不知何時才能重見天日!” “先生神機妙算!”夸贊聲四起,這些跟著顧志謙的仆役這么多年來隨顧志謙下水打撈, 每回都是趁興而來, 敗興而歸, 幾乎沒有人認為顧志謙能找到老太爺的尸骨??烧l能想到,顧志謙的夙愿,竟在今日達成了呢? 在一片夸贊聲中, 趙以瀾淡然微笑, 世外高人的作風一覽無遺。 此時, 卻響起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爹,這并不一定是祖父的遺骨,說不定是此人暗中布局,欺騙您!” 說出這話的人, 自然是從頭到尾就不信趙以瀾的顧許。他爹開始尋找祖父遺骨時,他還未出生,自他小時候起,每隔一段時間總有人上門來聲稱能找到祖父遺骨,那些最終都證明是騙子,他爹雖然從未被騙過,可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尋找祖父遺骨已經成為他爹的魔障,萬一這回他爹一時不察果真被騙了呢?這個叫做百曉生的男人,比先前的騙子都要厲害,應該說,那些人連給他提鞋都不配,他認為他爹精明了一輩子,很有可能栽在他手上。 眾人安靜下來,看向他們的少主子。 顧志謙大怒:“胡鬧!” 顧許皺眉:“爹,此人我看便是個江湖騙子!” 顧志謙剛要開口,忽然目光一凝:“先生怎么受傷了?” 他的視線落在趙以瀾那流了點血的脖子上。 趙以瀾眉頭一挑,卻并未開口——她可是高人啊,打小報告這種事,自然得交給別人。 顧志謙冷眼掃向方才跟著趙以瀾的管事,那管事嚇得一哆嗦,也不敢隱瞞,連忙道:“是,是少爺……傷了先生?!?/br> 顧志謙氣得青筋直冒,跨步上前一揚手,啪的一聲重重落在顧許臉上,打得他一個踉蹌。 顧許是顧志謙的獨子,因瘸了腿,得了顧志謙的愧疚和心疼,自小便被呵護著長大,連重話都很少被說,更何況被打呢? 顧許一時呆住,撫著被打的面頰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顧志謙余怒未消,恨聲道:“許兒,你平日里便是再胡鬧,爹也由得你,可這一回,你實在太過分!你當你爹老糊涂了,連真假都分辨不清?” 他抓著顧許的衣領,扯著他來到那具白骨面前,指著白骨的右手大拇指道:“你給我好好看看這個!這是我顧家祖傳的扳指,那日隨你祖父一起落了江,如今才得以重見天日。這不是你祖父,又是誰?” 顧許呆呆地看著被水草緊緊纏繞在白骨手指上的扳指,那確實是他家祖傳的扳指,他曾經看到過祖父的畫像,上頭便有這個。扳指是真品還是贗品,以他爹的眼光,不可能認錯——這確實是他祖父的遺骨。 顧許說不出話來,顧志謙卻覺得面上火辣辣的,人家神算替他找到他爹遺骨,他兒子倒好,出言不遜也就罷了,竟還傷了先生,簡直是忘恩負義! “許兒,快去向先生賠罪!”顧志謙怒喝道。 顧志謙平日里很少發火,是以下人們看到這一幕也不敢勸,周圍一片寂靜,擔心地等著顧許的反應。他們這個少爺,因腿疾之故,不好接近,又有些喜怒無常,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讓他爹下不來臺。 許久,顧許動了,他垂著視線走到趙以瀾跟前,拱手沉聲道:“顧許向先生賠罪,先前是顧許無狀,還請先生不要怪罪?!?/br> 顧志謙那一巴掌并未留情,此刻顧許的面頰上已多了五指印,看上去似有些可憐。 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更何況趙以瀾之后還有別的布置,這會兒自然不會非要人跪下道歉——可這賬不能這么算了,她脖子還疼呢,他傷她,她就讓他把他整個人都賠給她,多公平。 崔穎和顧許,這兩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若他們真成親了,也不知會是怎樣的光景…… 趙以瀾微微一笑,一副大度的模樣:“鄙人亦非那小氣之人,顧少爺先前受騙太多次,如今杯弓蛇影鄙人也能理解,便一筆勾銷吧?!?/br> 她說著原諒顧許,言語間卻還不忘擠兌他一番。 顧許低著頭看不出情緒:“多謝先生。先生大度,顧許佩服?!?/br> 趙以瀾哈哈一笑:“好說,好說?!?/br> 顧志謙見自家兒子還算聽話,也放了心,又真心實意地感謝了趙以瀾一番,還要再增加酬金,卻被趙以瀾堅定拒絕。 見到這一幕,顧許也忍不住側目。 收殮了顧老太爺的遺骨,在門前縣休養了一日,第二日一大早,車隊又浩浩蕩蕩往肇州府趕。 趙以瀾先前也受到顧志謙禮遇,但找到遺骨之后她在顧志謙心中的地位顯然又更上了一層樓,顧志謙見首輔崔御時都沒那么恭敬。 當日晚間,車隊回到肇州府。而顧志謙的父親遺骨已經尋到了一事,很快在肇州府百姓中間掀起了一陣波瀾。那可是顧志謙尋找了幾十年的事,沒想到真有找到的一天!一時間,神算百曉生的名頭也因此被大為傳揚,以至于被傳說化。 回到顧府后,趙以瀾提出離開,顧志謙自然百般挽留,趙以瀾半推半就的也就住下了。顧志謙給趙以瀾安排了個清靜優雅的小院子,里頭一應擺設古樸卻雅致,都是有些年頭的古董,顧府的財大氣粗于低調中盡皆彰顯。 在外奔波了三日,趙以瀾也累了,好好歇息了一晚,第二日睡到自然醒。黃管家得知她醒后便忙過來,告罪說顧志謙正在安置老太爺的遺骨,請先生在顧府歇息一日,晚間請先生務必赴宴,以謝先生之恩。 趙以瀾自然不會拒絕,在黃管家的引領之下,她來了個顧府一日游,等到了晚間,換上黃管家送來的錦衣長袍,悠然赴宴。 顧志謙了了一樁心愿,卸下一身重擔,整個人看上去都似乎年輕了幾歲。他請趙以瀾跟他平起平坐,又拿出家中珍藏的佳釀,大有不醉不歸的意思。 趙以瀾肅然道:“飲酒傷腦,鄙人靠腦子推算為生,向來不好這杯中之物,酒量也是極差?!彼D了頓,又道,“不過既然是顧老爺所邀,鄙人自然得破例一回,不醉不歸!” 顧志謙哈哈大笑:“那顧某便謝先生抬舉了!先生是我顧家的恩人,今后先生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說,顧某必竭盡全力!” 我有需要啊,讓你兒子娶崔穎好不好呀? 趙以瀾看了下首作陪的顧許一眼,謹記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