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種痛苦。

是一個畜生想要變回人類的痛苦。

第五十九章

丹尼爾此刻正躺在一張雪白的躺椅上。

在那件事后，他就開始接受心理治療，這個治療已經進行了四年了，治療師也是伊薩克推薦的。

丹尼爾來的次數不多，他第一次是出院后，第二次卻隔了好久…大概是在亞力克離開以后。

那段日子，自己實在挨不住，表面上的平靜和內心的痛苦，把自己撕裂成了兩半。對于旁人暗藏深意的目光，丹尼爾面上云淡風輕，內心還是無法平靜，加上一直以來糾纏自己的夢魘，后遺癥的不良反應…

丹尼爾一直假裝若無其事，好像根本沒有心臟，實際上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沒有偽裝的那么堅強。

在無盡的黑暗里，亞力克曾經給過自己一絲光芒，可是他離開的那么突然，帶走了僅存的歡樂…

丹尼爾記得，兒時，自己見過一群孩子，他們抓住了一只蝸牛，殘忍地把蝸牛的殼剝去。自己當時上前阻攔，他們卻說沒了殼的蝸牛就是蛞蝓，沒有事的，然后就把那個被剝了殼的可憐東西扔在了那里。

自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沒了殼的蝸牛，打滾蠕動，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粘液，分明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兒時的自己把它放在有露水的葉子上，希望它真的像那些孩子們說的那樣，失去殼也不要緊。

后來，上網查過才知道，蝸牛和蛞蝓是不一樣的，它的腸胃，內臟都在殼里，所以剝了殼，才會那么痛苦，自然，也是活不長了。

自己就像被剝去殼的蝸牛，茍延殘喘，活在世間，現在，只能悄悄躲在偽裝的殼里，期盼不被找到，不會再次受到傷害。

“你最近還是堅持不服藥嗎”

治療師的話打斷了丹尼爾的思緒，他不得不從椅子上坐起來。

“是的，我覺得我不需要再用了”

“我記得我們談過這個話題，我說過，藥物可以安撫你的情緒，治療后遺癥，對身體沒有什么副作用…”

“沒有副作用嗎…”丹尼爾忍不住輕聲說。

治療師當然知道丹尼爾的意思，“丹尼爾，我說過，切除掉腺體不代表失去性欲。就像我曾經建議的那樣，適當的性生活有利于治療你的創傷。我知道你對這方面有一些陰影，所以我建議你不要畏懼身體的反應，你可以進行一點嘗試，試著接納別人，談談戀愛也好…”

治療師已經了解了當年的事，他已經56歲了，對世事看得通透，也不免感慨丹尼爾的經歷。這么大的創傷實在難以一夕治愈，自己只好慢慢來，希望能打開心結?？墒堑つ釥柋砻骓槒?，內心卻是極不配合的，四年了，依舊沒有多大效果…

“亨特，沒了殼的蝸牛還能再長出殼嗎”

亨特是治療師的名字，他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丹尼爾卻沒有再多說，和自己道謝后，起身離開了。

自己沒告訴亨特醫生，也沒和任何人說起，自己曾嘗試過…

那是在那件事發生后的第二年，亞力克退學后的第5個月。

那天上午，自己來做了一次治療，晚上準備去參加布萊恩的歡送會。

布萊恩本來一年前就完成學業了，但他又作為曼得老師的助教，在學校多待了一年時間。

丹尼爾不是不清楚布萊恩的心意，特別是亞力克走了以后，他對自己更加照顧。

可是自己一直無法接受，就只好推拒。

老師聯系了一些實驗室的同學，親自為自己的得意門生辦了一場歡送會。聯系的學生里當然也包括丹尼爾，布萊恩本人也來邀請過。

丹尼爾本想決絕，可是老師執意要自己去，并表示布萊恩一向最喜歡自己這個學弟，丹尼爾不好駁老師面子，只好答應了。

布萊恩看到丹尼爾時，非常驚喜，還有些意外，他實在沒料到丹尼爾會來，畢竟，丹尼爾這些年對自己的拒絕非常直接。

其實一開始，布萊恩對丹尼爾只是好奇，丹尼爾的氣息實在太冷冽了，布萊恩很好奇，一個年輕人身上怎么會有那么強的氣場，似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開始忍不住靠近丹尼爾，想多了解他。直到…發生了那件事，鄧普斯說出了丹尼爾的秘密，布萊恩開始心疼，心疼這個被早早傷害過，才封閉自我的“Omega”。

好奇轉為同情，又變為憐惜，心痛，丹尼爾就這樣一步步走近心底，讓布萊恩徹底放不下他了?？墒撬木芙^是那么明確，布萊恩也只好收拾心情，不去打擾。

布萊恩和大家聊了幾句，還是忍不住找到丹尼爾。

丹尼爾的身邊沒有一個人，他也不找人聊天，就一個人站在那里，像寒冬時，花園中唯一佇立的紅玫瑰。

看到布萊恩向自己走來，丹尼爾開口：“祝賀你，布萊恩?！?/br>
“謝謝，你能來我真高興?！辈既R恩微笑。

丹尼爾不再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過場面并不尷尬，布萊恩一向善解人意，也很健談。只是很快就有人來，把這里圍上了，畢竟布萊恩是這里的主角。

丹尼爾悄悄走開，他還是不習慣人多的地方，畢竟自己待過的地方，流言從未停止。

結束后，丹尼爾想獨自離開，可是布萊恩找到自己，他有點醉了。

“丹尼爾，我知道你可能不會接受，但是我想說…”

布萊恩想趁機壯膽表露心意，他知道99%會被拒絕，但還是想不留遺憾地離開學校。

“既然知道就不必多說了”丹尼爾只是轉頭，想趕緊走掉。

“求求你，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是想告訴你，告訴你，可以嗎”

丹尼爾嘆了口氣，“我知道?！?/br>
布萊恩的眼中滿是失望，但他還是紳士的表示，要送丹尼爾回宿舍。

宿舍門前，丹尼爾的腦海突然略過白天治療師說的話，當時自己和他說了對性的恐懼，他安慰自己，說可以適當地進行一些初步的接觸…

可能是一時沖動，或是寂寞久了，丹尼爾突然想要一個擁抱。

丹尼爾轉身，走到布萊恩面前。

布萊恩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帶我去你那兒，好嗎”

丹尼爾的聲音輕的像一片羽毛，布萊恩瞬間明白了，他激動的難以自持。丹尼爾接受自己了！他接受自己了！

布萊恩輕輕拉起丹尼爾的手，對方毫無反應，也沒有反對。

丹尼爾的手是那么冰冷，布萊恩緊緊握住那只手，然后把它放入自己的口袋。

兩只手在狹窄的口袋里緊緊交纏，那只手漸漸不再冰冷。

布萊恩住在校外不遠處的出租屋，屋里很整潔，布置也和布萊恩的性格相符。

屋內很暖和，還有點溫馨。

布萊恩小心地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