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9
她。 他坐在原地沒動,也沒開燈。天慢慢黑透了,屋里陽臺的門沒關,一陣風吹進來,蘇驚生順風源看過去,陽臺上,是紅姨前天洗干凈的衣服。 看了一會,他慢慢靠衣柜側躺下去,蜷起了身子。 第二天火化如期舉行。 紅姨在北京沒有親戚,只有幾個經常走動的朋友,朋友里四個聯絡上兩個,兩個里只來了一個。 于是左忱,蘇驚生,還有那個素昧平生的中年女人,這三個人構成了這場不聞名送葬的全部沉默。 火化前蘇驚生哭了,左忱卻沒有。 火化結束后,她抱著骨灰,順著墻邊走出去,沿途碰到家飯店,她轉頭對紅姨的朋友說,去吃飯吧,我來請,當替紅姨謝你來了。 對方客套兩句后同意了。 客套的那兩句話左忱沒有接,是蘇驚生替她接的,他注意到左忱沒有辦法做這些。 她沒有客套的力氣。 坐下后三人叫了幾個菜,左忱把骨灰盒放在桌子靠里,眼看著窗外,對面紅姨的朋友低頭盯著手機。 桌上沒有人說話。 蘇驚生忽然拉了拉左忱的發尾,在她轉頭之前,拉住了她桌下的手。 四目相對,他捏了捏她的小指,努力彎起雙眸。 “……” 左忱沒有任何表示,只是伸手抹去了他發紅眼角的一片紙灰。 吃完飯幾人各自回家,蘇驚生和左忱一塊整理了紅姨的東西,房間空出來,兩個大塑料裝滿了她的一生。 紅姨的東西收拾完沒幾天,左忱家來了個客人。 高中的寒暑假很短,蘇驚生假期結束又回去上課,每天走讀十一點才回得了家,所以當她來的時候,家里只有左忱一個人。 “小忱兒,晚上好啊?!?/br> 左忱的手捏在門把上,停了一會才說:“你怎么來了?!?/br> 陳禮舉起胳膊,把手里的東西給她看:“找你喝酒啊?!?/br> 左忱先是皺眉,過了幾秒,出口氣笑了一下,側身說:“進來吧?!?/br> 陳禮進屋,左忱去廚房找了酒起子,碰一杯撞兩杯,半瓶子下去,話才慢慢打開。 陳禮沒坐沙發,左忱也就坐在地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這幾年。虛擬服務行業圈子不大,分開的這幾年左忱偶爾還能碰上陳禮,只不過兩人見面只點頭,吃飯全客套,沒再有很深的私交。 一瓶酒喝完,陳禮熟門熟路地爬起來,從左忱的酒柜里又抱出一瓶來。 左忱看著她開酒,說:“你今天來搶劫的?” 陳禮有點喝高了,忍不住笑,邊笑邊說:“不是,來跟你喝最后一茬兒?!?/br> 左忱愣了愣。 “你要走?”她問。 陳禮點頭:“對?!?/br> “走去哪?” “不知道?!?/br> “不知道?” “不知道?!?/br> “為什么?” 陳禮只笑盈盈地看著她,不說話。 左忱慢慢說:“你要和胡執走?!?/br> 陳禮大笑。 笑完了,她喝凈杯中的酒,說:“這你可錯了小忱兒?!?/br> 左忱說:“你不和他處了?” 陳禮說:“不啊,我倆處得挺好的?!?/br> 左忱說:“那你要走,你不帶他?” “不帶啦……”陳禮帶著嘆息說出這句話,話尾的語氣沒有句點?!拔医o他留了點錢,這小子為我受了挺多罪,不禍禍他了?!?/br> 左忱清楚地知道她的留點錢是什么概念。 她看著杯里的酒,沉默半天,最后一仰脖喝了下去。 那天她兩人喝空了四瓶。 當天晚上陳禮醒了酒就走了,從進門到離開,蘇驚生全程都沒看見她。后來左忱告訴他陳禮來過時,他問陳禮是不是故意這樣做,左忱想了一會,說也許吧,你不用想太多。 再后來,左忱就聽圈里人說,陳禮死了。 她死得無聲無息,直到死了半年才有人知道她死了。 她聽到的時候蘇驚生也聽到了,彼時他讀高三上學期,正在準備考大學。 蘇驚生有點近視了,他摘下眼鏡離開書桌,坐到左忱身邊。他握住她的手,低頭看著手背上彰顯不惑的淡斑。 左忱一如既往,什么都沒有表達。 蘇驚生覺得,左忱大概就是這樣,她一直這樣,所以她一生都會這樣。 但當天晚上回來,走進家門,蘇驚生卻看到了廚房客廳,一地狼藉。 碗碎了很多,煙頭紅酒到處都是,冰箱大開著散發冷氣,所有東西以一種拼死的架勢流泄出來,散落四周。 蘇驚生踩過碾碎的香蕉,破爛的雞蛋,灑落的大米,從這些痛苦里挖出了左忱。 “左忱?” 他跪下來,跪在蔓延的紅酒里,用臉頰去親吻左忱的臉頰。 “怎么了?” 他用世上最溫和地聲音撕裂開自己,張開內臟,柔軟地包住她,緊緊地。 沉默。 “左忱?” “……” “……” “我……餛飩?!?/br> “……什么?”蘇驚生抬起頭,用極低地聲音回問。 左忱的頭后仰,靠在櫥柜上。她慢慢清了清嗓子,說:“我找不到餛飩?!?/br> 蘇驚生下意識四下一找,忽然看到她手上捏著的一張紙。 那是張明黃色的便簽紙,不知道什么時候掉在哪里,有粘性的部分全是灰。上面有兩句很簡單的話:左小姐,我有點頭痛就先回去了。衣服洗好了,你跟小驚生說一聲,我給他包好的餛飩在冰箱里,讓他記得吃。 “……” 蘇驚生忽然聽到沉默中有什么尖叫著刺穿空氣,猛地擊中他的大腦。 他發覺那是左忱的絕望,而他毫無障礙地理解了這份絕望。 那是種和他童年中體驗過的絕望完全不同的經驗,那是種更加無邏輯的,墜落的絕望。 因為這一回,他也曾擁有過了。 “不要緊,找不到沒關系?!碧K驚生說。 請伸出手, 趁生命氣息逗留。 如果不曾望見光明, 我總能夠忍受黑暗。 如果不曾感受溫暖, 我總能夠忍受極寒。 “今天我做飯,我包餛飩,你吃什么餡的?”他努力沖她笑起來,艷麗的面孔有種振聾發聵的美。 請伸出手, 趁 生命氣息逗留。 第40章 那天過后,左忱沒有什么, 蘇驚生卻發起低燒。 他的身體狀況特殊, 現在又是高中關鍵時期, 左忱原本擔心會出狀況, 好在低燒只發了兩天。 蘇驚生退燒時恰逢端午節,學校給了半天假, 他中午就回家來了。他沒有通知左忱學校早放假,進門時碰上她套衣服要出門, 兩人都愣了愣。 蘇驚生歪頭打量她, 率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