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小小樹葉，施出迷魂之音。

所有人都知道心志被她的音波所攝，但是，這聲音如此美麗，如此悅耳，仿佛心底里最溫柔的呼喚，最動人的美夢，誰也不忍去打斷，誰也不忍不去聽。

有幾個功力高的扯破了衣服揉成團想塞住耳朵。手舉起來卻怎么都不忍心塞進去。

功力低的更是不知不覺就松開手，任兵器落地，自己一跤坐倒，癡癡傻笑。

瑤光花容慘淡，雙手都在顫抖，鮮血竟自七竅中徐徐溢出。然而，她唇邊樹葉的清亮樂聲，一刻也不曾停頓過。

碧落也在重重迷霧里，極輕極慢的揮手，那本來籠著她的各色煙霧向四下擴散的速度忽然加快許多，飛快向狄九的那些下屬飄去。

瑤光的魔音，碧落的奇毒，都擁有同時大范圍的殺傷力。有她們在，就算人數眾多，不是高手的話，也很難占得上風。所以狄九才必須與夜叉設下險局，先一步把兩個人除去。

誰也沒想到，狄三打亂了所有計劃，重傷的瑤光和碧落。依然牽制住了狄九下屬的這幫高手們。

蕭傷見局面尚算穩定，心情一松，便又可全力對付狄九。

就只剛才分心走神了那么短短一瞬。狄三便又中一掌，雖及時卸掉大半內力，還是斷了糧根肋骨，外加噴出一大口鮮血飛跌出去。

他人還在半空中，就信手一擦唇邊的血痕，低罵一聲：“媽的，這么死在這里真不值?！币贿呎f話。嘴里一邊往外邊涌血，可他重又沖上來的身影卻并無半點遲緩。

如此斗志把蕭傷也激的眉眼飛揚起來，奮聲大笑道：“狄九，你還有什么伎倆，使出來吧?！?/br>
“伎倆自是有的，就看你們能不能逼出來了?！钡揖诺恍?，劈出一掌。

這一場激戰慘烈到了極處，誰挨了多少掌，誰中了多少劍，已經沒有人能計算清楚了。每一次鮮血迸濺，都絕不會只是一個人的血。

狄九的玄色衣袍都幾乎被血給浸透了，每一掌劈出，都覺得丹田和心口都是空蕩蕩的，每一劍刺進敵手的血rou，也并不覺得歡喜快樂。他其實不介意蕭傷同他拼命，也不恨狄三出手偷襲，但他現在恨他們太吵，打架就打架吧，為什么還要這么吵。

“小子，我救了你一命，看你還敢不敢在我面前趾高氣昂?！?/br>
“我呸，是誰救了誰，要沒有我，還輪的到你來救我？”

“小心……”

“得，這一劍又是我幫你擋的，看看你受了多少傷吧，沒事就別逞英雄?！?/br>
“胡說八道，我受傷是因為我夠英雄，每次都正面攻擊，每次都幫你分走最大的壓力。有本事，等打完了仗咱們扒開衣服數一數，看誰打得最拼命，最不怕死?！?/br>
“你確定不是比誰最沒本事，誰最弱？”

“笨蛋，那一掌打得這么拙劣，你還躲不過，幸好我出手夠快啊?！?/br>
“……”

“……”

真是太吵了，太過分了。

狄九忽然有些切齒的痛恨。

這一場戰斗，太孤獨，明明他屬下的人最多，明明他的功力最高，可是，他寂寞的有些了無生趣。

蕭傷與狄三配合的居然那么默契，明明彼此是敵人，明明就算是并肩作戰，也沒耽誤相罵斗嘴，時不時還惡狠狠瞪著彼此，可這一切都沒有影響他們無數次彼此互救，無數次去替對方擋下險招。

誰也沒有在退后時多歇一口氣，多耽誤哪怕一時一刻，誰也沒有為了自保實力，而讓對方去獨立應付自己的強猛進攻。

也許，是危難迫的他們不得不并肩作戰吧。也許，他們如此多話，就是為了要擾亂他的心神吧。然而，狄九知道自己仍然嫉妒的發狂。

誰會在生死關頭永遠站在你這邊，誰肯不顧厲害的替你出力？

他知道，本來有的，本來，他是有這樣一個人的……

你死之后，有人還會記得你的名字嗎？有人肯偶爾為你嘆息一聲嗎？

他相信，即使是現在，那個人也不會忘記他，即使身死魂滅，即使尸骨無存，依然有一個人，會實不實想起來，念起他時，依然不發一句怨言，只是輕輕的為他嘆息……

阿漢……

他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劍會出奇的思念起一個人，會發瘋般懷念一些完全沒有意義的往事。

或許是因為人快死的那一刻，一定會軟弱一定會可笑吧？不，他們錯了，追月峰下，一樣有大量炸藥，只要信煙一起，就會被點燃。

他從來沒有忘記過，背叛和出賣隨時會出現的，他從來也不敢做全勝的打算，這一場決戰。他做過各種設想，包括自己的敗亡。

這一份炸藥，就是為落敗而設計的。

而這個真相。除他以外，誰也不知道。

他對狄三說過，他不相信任何人。

狄三也好，明王也罷，夜叉也好，全都一樣。

負責埋炸藥的所有人，除了一個之外，全部被他殺了。

而那幸存的一個也被他用攝魂術迷了心志，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記得。唯一懂得的就是守在那個不為旁人察覺的隱秘地方，死死盯著天空，一旦那道特殊的信號升騰上天，就立刻去點燃引線。

天地如此廣大，他唯一敢相信，敢將性命交托的，只是一個活死人，一個受他控制的人形傀儡。

可笑，還是可嘆？

狄九笑不出聲，也無力嘆氣。

相信別人，將自己的性命交托給別人，自己的性命，就不再屬于自己。

他既然恨極了自己的生命不屬于自己。又怎么肯怎么能將自己的后背交付給別人？

權謀對人，權謀待己，斷絕了額外的幫助，不也斷絕了額外的背叛。一切盡在自己手中掌握，勝敗輸贏，他也一己承擔！他不悔！

這一戰，已是必死之局。

他手下那些人的功夫雖不弱，仍不足以對抗瑤光的魔音。當然，瑤光雖然撐不了多久，但只要她能撐到碧落的劇毒把那些人全罩住，就算功德圓滿了。

而眼下，那毒煙離那些人，不到二十步。

他的武功比狄三和蕭傷強上一籌，但這兩個人合力，卻還是可以把他壓制到下風。他現在甚至沒有力量再用嘯聲去破瑤光那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