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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名字被加到了軍籍里,想辭官回家種地都做不到,盧東籬甚至生出用自己辭官為代價,來請求當時的元帥為風勁節消去軍籍的念頭。軍戶從軍,天涯海角。這些人中,有很多和定遠關的士兵,是同鄉同村,甚至是父子兄弟。他們哀求,聲淚俱下地哀求自己那些憤怒到失去了理智的同鄉和親人。一時之間,呼父覓子,求兄叫弟之聲不絕,而用各種方言叫老鄉的聲音更是響個不停,情形無比混亂。大家都是最底層的士兵,到底有些彼此相連,上頭有什么錯處,大家也不過是奉命行事,實在并沒有什么罪過,別說還有很多是熟人親人,就算是不熟,看到和自己同樣的大趙士兵,滿身灰塵,滿頭青腫,還苦苦忍著不還手,只哀求,便是定遠關這些悲憤至極的士兵們,終于也不忍心再亂沖亂撞亂踢亂打了。因為定遠關的士兵們沒有帶武器,只能用拳腳傷人,而蒙天成的人又一力忍耐勸阻,這sao亂雖生,到底還是沒有人死,或重傷,只有一些維護秩序的人受輕傷罷了。可是對定遠關的士兵來說,舉起來的手軟了,踢出去的腳收了,心頭終是不甘,意氣終是難平,就在這混亂聲漸弱,但仍無法平息時,風勁節忽地大吼出聲。“你們這幫人瞎鬧什么?”他怒氣沖沖望向眾人,“大丈夫死則死耳,誰要你們這樣哭叫哀求,做出這么多丑態!我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大家素來敬他,也多少有些怕他,積威之下,人人站個筆直,再也不敢向前沖。“媽的,全給我把腰挺直了,臉上有貓尿的給我擦干凈了,才多大點事,就鬧得像幫娘們似的。這么多外頭人在呢,真不怕讓人把定遠關上上下下全給看扁了?”風勁節雖說不像盧東籬那么斯文有禮,但也極少說粗話的,難得這么一通罵,竟似把整個校場罵得鴉雀無聲,再也沒有人敢說一個字,敢亂動一下。剛才發生sao亂時,何銘與賀卓都嚇得全身僵木了,直到場面被控制住才暗松口氣,哪里還肯再拖下去。兩人索性同時伸手推了盧東籬一下,聲音都叫得很重:“盧元帥?!?/br>盧東籬知事不可再拖延,眼睛依舊望著風勁節,手終于還是抬了起來,指間一松,那面牽著每個人心的令牌就落向了塵埃。“斬!”“斬!”這是圣旨,這是帥命,這是軍令。然而,這卻沒能立時得到執行。抱刀站在風勁節身旁的行刑手,一直在抖,從他接到命令,站在他所尊敬的將軍身后時,他就沒有停止過顫抖,倒像挨刀的人,不是風勁節而是他自己一樣。他本來也是個膽氣極壯之人,在定遠關軍法隊的行刑手中,刀法手勁都是數一數二的,行刑斬首,在軍隊里,這活兒他沒少干過。然而從來沒有哪一次,讓他覺得那把大刀,如此之重,如此之沉。令牌落地的時候,他差點手一軟,把刀也給棄到地上了。他呆呆站著沒動,何銘氣得臉都青了,惡狠狠對盧東籬道:“盧元帥,這就是你定遠關的軍紀嗎?”盧東籬淡淡答:“公公稍安勿燥?!毖劬s還只是定定看著風勁節。不會因為內疚而轉眸,不會因為慚愧而退縮,最后的時光如此短促,他想要凝視朋友的眼睛,記住朋友的容顏,不允許自己錯失一分一毫。“這不是你的錯,動手吧?!憋L勁節的聲音在這一刻出奇的溫和,只是他的眼神卻還是沒法從盧東籬身上收回,去看一眼身邊的行刑手。在這最后的時刻,他不敢放松哪怕只是一個彈指的瞬間。他要一直一直看著盧東籬,一直一直,用眼神,表示他的堅持。剛才的恐懼分分明明還留在他的身上,他的心頭,他依然感到害怕,他依然唯恐一個錯失,那個白癡又會去做瘋狂的事情。所以,他只得柔聲安撫,希望一切快些結束。他知道盧東籬的性情與責任感,只要熬過了這最痛苦的一刻,以后,應該就不會再自尋死路了。更何況,他自己也還有別的安排。然而,等了一會兒,身邊依然沒有動靜。他依舊不敢收回目光,只輕輕問:“一切已經注定,早早晚晚,拖多久也是一個結果,你何苦再多拖延時間去害旁人?!?/br>行刑手顫抖著把刀舉高,卻遲遲落不下去。風勁節終于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眉,低斥一聲:“你要讓我這么狼狽得像狗一樣叫人綁著一直示眾下去嗎?你就不能給我個痛快?斬!”最后一聲斷喝,冷厲而肅殺,行刑手身子一震,身為士兵對將領本能的服從讓他在這一刻,瘋狂地大叫一聲,一刀用力揮落。然而,在這最后的一刻,風勁節的眼睛,也依然只看著盧東籬,因為他的心思,依舊緊緊系在盧東籬身上,所以,以他的目耳之靈,竟沒有發覺,這一刀的不對勁。所有人的心在這一刻都幾乎停止了跳動,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準備忍受這至為痛苦的一刻,只要熬過去了,那么,這痛苦,總會慢慢淡去。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一刀揮落的結果,會讓他們痛到那種地步。刀落之時,風勁節一聲慘叫刺破了天與地,刺進了每一個人的心頭,然而,無數聲震恐至極的驚呼,也跟著響了起來。沒有人想過風勁節會慘叫,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那個驕傲的,天塌下來,還笑得那么漫不經心的家伙,就算死,也會是帶著笑的,就算是砍頭,這一刀過去,也不過是碗大個疤。風勁節也沒想過自己會慘叫,不過就是死,不過就是砍頭,他也不是沒死過,他的脖子也不是沒挨過刀。然而,他真的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會這么這么痛,痛到他所有的意志力瞬間崩毀,痛到他全部的驕傲和堅持,都無法控制住這一聲慘叫。不該叫的,不能叫的,本希望一刀來個痛快,至少讓盧東籬知道他去得很干脆,并沒有承受痛苦。為什么竟然忍不住叫了,為什么竟會忍不住叫出來,為什么這一瞬間,會這么痛,這么痛,而他,竟會忍受不了這樣的痛?行刑手一刀用力揮落,然而刀到半空,他想起刀下的人是風勁節,手中的力氣,已是消掉了大半,只是刀勢極沉,仍就重重地落了下來。這一刀,竟沒能把風勁節斬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