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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風勁節卻象毫無所覺一般,只是淡淡微笑,坦然地與盧東籬對視,眼神平靜地不可思議。何銘與賀卓倒是沒注意盧東籬,風勁節一進來,他們的眼晴就沒從這人身上離開。老太監何銘第一時間掏出圣旨喝一聲:“風勁節接旨?!?/br>風勁節看也沒看他一眼,卻應聲拜倒。耳旁那蒼老而尖利的聲音,慢慢地在宣讀著什么,他根本沒仔細聽,只是平靜地看著盧東籬。從他進來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就一刻也不曾從盧東籬身上離開過。我知道你的難處。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做的全都是你該做且必須做的。不必出聲,盧東籬就可以看得到他眼中所表達的一切。在這一刻,他依然想要安撫他,依然想要盡力,化解他的痛苦。一直一直都是這樣,被他拋棄在最危險的戰場上,他替他斷后,被他無情用刑,他為他向士兵們分解,被他推出來做犧牲品,他卻猶自要開解他。一直一直都是這樣,他一次次負他,而他,永遠理解,永遠明白,永遠把他的那一份也一并承擔了過去。可是,這一切卻讓盧東籬更加憤怒,盡管他不知道這憤怒針對的是風勁節,還是他自己。為什么要這般待我,為什么要這般諒我,為什么不肯自私哪怕一次,為什么不肯放下我為你自己著想哪怕一次。他的拳頭在袖中死死握緊,因為用力太過,甚至發出咯咯的響聲。而這個時候旨已宣完,風勁節猶自沒有出聲,依舊凝望著盧東籬,只是他的手,輕輕按在了腰間寶劍上。蒙天成倒吸一口冷氣,有意無意上前一步,半攔在宣旨太監何銘身前。風勁節卻似對這一切全無所覺,他依舊只看盧東籬,惟看盧東籬。到底,還是讓他痛苦至此了。真的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他說,真的,完完全全不知道可以說什么,做什么。所以,這一刻的相顧無言,這一刻的無奈沉默,或者也是對彼此的一種慈悲吧。劍柄在掌中握緊,其實一早就想好了該怎么做吧?其實一早就打算用最干凈俐落的方式,把所有的痛苦縮到最短吧,然而……那冷硬而冰冷的劍柄硌得掌心微痛,風勁節幾乎是有些怔怔地看著盧東籬,然后,慢慢松開手。那瘋狂的念頭是什么,那心深處莫名其妙的期望是什么,那明明不可能,不應該,不理智,不正常的作法,真是太可笑了……但是,手,到底松開了。然后,他微笑,第一次轉開目光,看向何銘,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微臣復有何言?!?/br>何銘大剌剌點點頭,隨手一揮:“來啊,還不給我綁了?!?/br>四周的士兵們沉默著,誰也沒有動彈。何銘大怒,望向盧東籬:“盧元帥,圣旨在此,你們抗逆不遵,是何罪名?”盧東籬聽而未聞,依然死死盯著風勁節。因為害怕自己會失控地怒吼出來,他不得不拼命咬牙,此刻口里已全是血腥氣。賀卓上前一步““盧元帥,圣旨命你行法監斬,你若不從,我們身負圣命,不得不請蒙將軍,以抗旨罪將所有人等,一一收押處置了?!?/br>蒙天成忍不住低聲道:“大人,盧元帥他們與風將軍畢竟是多年同袍,情何以堪。不如由我命屬下……”“蒙將軍?!辟R卓厲聲喝,“這是圣令?!?/br>蒙天成苦笑一聲,嘆息退后。望望盧東籬,再看看風勁節,眸中終露出深深惻隱之意。這些年來,他也立過不少功勞,卻總被盧東籬和風勁節的風光壓得黯然無光,他不是不介意的。知道瑞王有意讓他接管這全國最精銳這一支部隊的兵權,他也不是不動心的。只是眼看如此英雄虎將,受這樣的磨難,就算自己是最后的得利者,到底還是有些唇亡齒寒的悲涼在。心頭也實實不明白,明明先找個理由把人召回京城,再下獄處死,是殺戮軍中將領最安全最穩妥的方式,為什么非要大軍之中問斬,為什么一定要逼盧東籬親自監斬。難道只為了讓盧東籬失去軍心,就一定要冒這么大的險嗎?賀卓喝退了蒙天成,又加重語氣,喊了聲:“盧元帥?!?/br>盧東籬覺得這一刻的自己應該已經不能思考了,卻又分分明明地知道,如果賀卓以圣旨要求蒙天成行強,將所有抗命者一一治罪,則紛爭必起,而爭斗拼打只要一旦開始,就勢必越來越大,最后把所有人卷入其中。大趙兒郎的鮮血將會流滿整座定遠關,大趙國將再無一支能戰之軍,而陳國的八萬大軍,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回頭攻來。盧東籬定定得看著風勁節,直到眼中的怒火,變作深深悲涼,直到臉上的憤然,變成漠然的麻木。他閉了閉眼,然后開口。聲音出奇的沙?。骸鞍阉壛?,押去校場?!?/br>那么低沉的命令,卻讓廳內的親兵們手腳冰涼。盧東籬憤然怒目喝道:“你們聽到沒有?”親兵們拿著繩子,拖拖拉拉走過來。風勁節一笑把手背在身后,卻還是沒有人來綁他。他輕嘆一聲:“事已至此,多拖無益,不過叫我白白難堪,何不讓我去得灑脫一些?!?/br>他回眸,看了幾個元帥親兵一眼,低聲道:“別替你們元帥召禍了,有我一個受死,還不夠嗎?”幾個親兵如受電擊,這才顫抖著給他上綁,只是低頭時,男兒的熱淚,就這樣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們最敬重的將軍那剛剛為國征戰而歸,染了一路風沙霜塵的披風上。風勁節被綁了之后,也不用旁人押,挺身站起,自往外而去,甚至不曾多看盧東籬一眼。盧東籬木然地看著這一切,至此才低聲道:“傳我命令,所有駐軍,各依所部,各行其職,不得擅離,請幾位將軍到校場,約束其他士兵,不許任何人生亂?!?/br>親兵低垂著頭,幾乎是有氣無力地應一聲,才出去。何銘立刻叫了起來:“盧帥,如此重犯處斬,理當召來全軍觀刑,以為警示……”不等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