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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宋承風說起容謙來,無比感激,無上崇敬,動則做出愿為恩相大人肝腦涂地之態,卻在大變之后,第一時間上表斥責容謙之罪,向皇上表示忠誠,這次燕凜故意讓宋承風來宣旨,就是想看容謙面對這個自己一手提拔的官員時,會有什么心情。奈何容謙還是這樣輕描淡寫,從容如舊。淡淡一句話,令得宋承風頭疼無比,只得苦笑著道:“下官雖任職刑部,但大人的案子已交由大理寺,下官實在是說不上話啊?!?/br>容謙失笑:“宋大人誤會了,我不是想讓宋大人為我求情,或是幫我向皇上喊冤求饒,我只是希望宋大人能告訴皇上……”他淡淡一笑:“我有受死的勇氣,實無坐牢的耐性,要殺要剮都無妨,只想麻煩皇上快一點就是了?!?/br>“我有受死的勇氣,實無坐牢的耐性,要殺要剮都無妨,只想麻煩皇上快一點就是了?!毖鄤C鐵青著臉,慢慢地,一字字重復這句話。宋承風還沒有膽大到,敢一字不改把話傳給燕凜,是燕凜派的密探把這句話報上來的。燕凜反反復復念著這句話,少年英俊的臉上,一片冷然。王總管伏在地上,頭一低下去,就再也不敢抬起來了。史靖園也只覺一股莫名寒氣,令人全身戰悚。好一會兒,燕凜才慢慢地一字一斷地說:“即然他這么想死,朕就成全他,不過,這個死法,卻是要朕來決定……”他冷冷一笑,少年的眼,出奇地冷酷殘厲。“凌遲處死?”容謙終于露出愕然之色“不會吧?!?/br>這個天塌不驚,萬事也不放在心中的人物,終于有了驚奇失算的表情,但是,負責來傳旨的史靖園,卻并不感到高興。這次的圣意,他并不贊成,和皇上爭執了許久,最終仍是不得不聽命行事?;噬厦H自來傳旨,命他注意容謙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回去之后,完整復述。史靖園深深感到,面對這種天地間最可怕的死亡方式,容謙的表現,只是吃驚,只是覺得不合理,甚至象一個大人,面對不聽話小孩胡鬧時的無可奈何,卻依然沒有絲毫震怖,驚恐,懼怕,憤怒的表示。容謙皺起眉,慢慢把身半直起來,帶起一身鎖鏈聲響。任何人,戴著二百斤的大枷,手腳都被用怪異的姿式銬鎖在柱子上,站不能坐不得躺不了,只能跪下,或半蹲著,整整三天三夜,都會奄奄一息,慘不忍睹??墒撬麉s神完氣足,連臉色都還是和平時那么紅潤。該接旨時,無論是跪是起,都一樣干凈利索。這樣的人物,若不是幾千軍隊將他牢牢圍住,連珠弓箭死死對準他,又有什么辦法,可以把他鎖進大牢呢?這一次容謙的手被鎖在大枷上,沒辦法接旨,所以他只是有些疑惑地問:“史世子,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做錯了,自己卻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不自知地情況下,把皇上狠狠得罪過?”史靖園苦笑一聲,不說話,你容大相國和皇上之間,到底有什么問題,應該問你們自己吧?容謙臉上有了不解之色:“我知道皇上想殺我,我也知道,我專權擅政,的確有冒犯皇上的地方,皇上要親政,皇上要掃除障礙,要我死,這一點也不出奇,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為什么是凌遲?我雖有不敬皇上之處,但也不至于嚴重到要凌遲吧。世子你一向和皇上朝夕相伴,皇上的事,你知道得最清楚,你可知,皇上這樣決定,有什么深意嗎?”這樣的追問是意料中事,只是這語氣,仍然沒有憤怒,驚慌,不平,畏懼,他的神色語調,就象一個充滿疑問的人,很好奇地追求答案一樣。史靖園幾乎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看到學塾里的孩子,在很好學地向先生請教問題。史靖園嘆了口氣:“天機圣意,豈是我們臣子可以測度的?!?/br>容謙挑挑眉,笑一笑,然后說:“史世子,你是皇上的臣子,也是皇上的朋友,你的話,皇上應該聽得進去,我還是希望,你能向皇上建議,對處死我的方式再考慮一下吧。我畢竟執政多年,又是先帝托孤之臣,皇上要將我凌遲,難免苛酷之名,也損先帝之德,再說,我近年雖有些驕橫,但掌政之時,還是有些微功于國的,就算有罪,也罪不致此?;噬线@般待我,也會寒了很多臣子之心,甚至一些受過我恩義的人,也可能會對皇上有怨恨之意。為了皇上好,還是收回此命為妙。史世子,我這樣的人,就算是公開處死,或是由皇上下旨處死,都有損皇上的清名,和先皇的識人之明。最好的方法,是將我在牢中毒死或悶死,留下全尸,只說是急病而死。若是擔心我借機弄鬼脫身,不妨在一切相關儀式完成之后,派人把我的尸體或斬首,或切片,或鞭尸,這樣即安天下之心,不損皇上仁名,就算皇上對我有什么怨恨,也可以出氣了,對不對?”他說來隨意清淡,史靖園卻聽得搖搖欲倒,幾乎要暈倒在地了。其實容謙對利害的分析非常透徹,非常明了,他正是知道,容謙此人留不得,但也公開殺不得,而凌遲處死更加不妥,所以才再三力諫的,但是,同樣的話,同樣的道理,從容謙這個眼看要被凌遲的人嘴里說出來,他怎么聽,怎么覺得頭暈目眩,不明就理。看到史靖園那張口結舌的表情,容謙本來濤濤不絕的話語忽得一頓,終于笑了笑,第一次,笑容中有了失落:“罷了,皇上也長大了,自有他的考慮,他的決斷,我都這樣了,還管三管四,指手劃腳,實在有些可笑。世子回去,只說容謙謝主隆恩便是?!?/br>史靖園愣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容謙笑問:“史世子還有什么吩咐?”“沒有了?!笔肪笀@夢游也似答,夢游也似轉身向牢房鐵門處走。容謙想了想,忽道:“史世子?!?/br>史靖園愣愣回首。容謙微微一笑:“這么說或者有些不可思議,但我確是真心,史世子,陛下以后,拜托你了?!?/br>史靖園身子一震,嘴唇微動,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音來。容謙已淡淡然移開目光,平靜地道:“這些話,也不必再對皇上多說,免增他煩惱了,世子,請吧?!?/br>等到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