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4
關憶北又推了推眼鏡,弱弱地說:“我可以坐著,只是指導……” “只是坐著指導?病人在手術臺上,你坐著怎么指導?而且你做得到只是旁觀嗎?以你那種事必躬親的脾氣,你確定你能忍住不親自動手?!”莫羨咄咄逼人起來。 關憶北被駁得無話可說,抬起手抓頭發,嘆氣。 莫羨胸口劇烈起伏,她捏緊了拳頭。 有些話她心里憋了太久,已經到了臨界點,像是氣球被吹到極限,炸了。她忍夠了,她要把埋在心里的東西都說出來! “你想過沒有,如果你身體頂不住了,病人怎么辦?我知道你很能扛,可萬一你扛不住呢?” “你總說人人生而平等,可在你的心里,只要進了手術室,病人的生病就比什么都珍貴,對不對?” “好,我不反駁你這個觀點??赡阋宄?,世上不是只有你在當醫生的,你很優秀,你磨煉醫術,為了去救更多的人。你覺得病人需要你,沒有你病人就有危險??赡阆脒^沒有,如果你死了,那么病人就會因為無人救治而死嗎?” “你為什么不能把責任從肩上卸下來一些,為什么不能讓別人替你分擔一些責任。小張跟宋若詞,他們就那么差嗎?為什么不能是他們去擔這個擔子?他們跟你一樣也是醫生,也許沒有你優秀,可是他們已經比大多數醫生優秀了??扇绻麄円恢闭驹谀惚澈?,靠你來解決所有的問題,那如果沒有你呢?他們怎么辦?病人又怎么辦?等死嗎?” “你導師在你讀博的時候,已經讓你獨自承擔一臺手術了。他信任你,才會把一條生命交到你的手上。你為什么不能也信任小張跟宋若詞,讓他們去面對他們該面對的問題?你不需要一直擋在他們前面,他們需要成長,他們不是傻子!” “關憶北,醒醒吧!你不是救世主,你是個人,有血有rou,會疼會累,你想把自己折騰死嗎?” “關憶北! 我告訴你,今天我絕不會讓你回去。我把話說在前頭,不管采用什么手段,我都會把你留在這棟房子里。我說得出,做得到!” 莫羨說完了最后一個字。 她心里許多情緒在澎湃激蕩,像是混戰的戰場。她覺得氣血上涌,臉紅氣喘,雙手因為激動微微發抖,她只能把拳頭捏的更緊。 她等他的回應。 今天如果他就是要走,她就算打暈了他也得把他留下來。 她決定要破釜沉舟了,她不要什么理智了,不要瞻前顧后了,她今天橫下一條心了,必須阻止他! 就算是冒著關系決裂的風險她也要阻止他! 關憶北被她一席話砸得愣了,他怔怔地看著她,良久后,他專注地審視她。 有那么一陣子,莫羨都以為他要站起來把她推開然后跑出去叫車去醫院了。 關憶北卻拿起了手機,撥給了小張醫生,對他說:“小張,把你剛才定好的手術方案再說一遍……嗯,我可能過不去……” 這算是他的回應了吧。 一瞬間,莫羨覺得渾身脫力一般虛軟,她往后靠到門邊。 關憶北站起身到書桌旁坐下,從抽屜里拿出紙跟筆,邊聽這小張的敘述,邊在紙上記。詳細地記錄下小張所說方案的每一步,然后他開始說自己的意見,著重強調一些關鍵步驟的cao作。 他講了十幾分鐘,最后說:“手術過程中如果有疑問,給我發視頻?!?/br> 他手里捏著手機抵在唇下,垂眸看著那張紙,沉思著。 屋里很靜,莫羨靠著門板,沒出聲,看著他的背影。 關憶北又拿起手機撥了電話,說:“麻醉過程注意維持血液動力學穩定?;颊咭约捌呤鄽q,可能會存在心功能不全的情況。你考量一下,如果心功能不好,就用乙托米酯?!?/br> 可以聽到電話里小張醫生的聲音:“這些我都懂,師兄你放心,你好好休息?!?/br> 這次關憶北終于把電話放下了,他推著桌子坐直了身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靠著椅子,閉目沉思。 莫羨慢慢站直身子,離開門板,悄悄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她成功把他留下了,本應該高興的,可她高興不起來。 她不知道之后會怎么樣。 他應該會怪她吧? 她好像是把當年離婚前的事情又做了一遍。 那時候她怕失去他,極力阻止他參加無國界醫生組織的活動?,F在她還是因為怕失去他,阻止他去救人。 她像是一只困在倉鼠球里的倉鼠,她以為自己跳出去了,可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后,她依舊還在同一個球體里重蹈覆轍。 莫羨沿著樓梯慢慢下樓,到了一樓客廳,走到窗前。 外面雨貌似下得很緊,她把窗戶推開,雨聲驟然大了起來,一股潮氣撲進來。她往院子里看,樹枝搖曳,花草被打得東倒西歪,天地間水霧朦朦,混沌不清。 她環起胳膊抱住自己。 她有點怕。 冷靜下來以后,她想得更多。 她怕一條生命,因為她的任性而逝去。 心臟手術的死亡率很高,在關憶北所在的醫院,能夠控制在5%??刹还苓@個數字多低,總是意味著有人會無法從手術室里被活著推出來。所以才會在手術前,跟患者家人簽訂同意書。 每個病人在進入手術室的時候,都希望得到最好的救治。而關憶北的手術成功率一定比小張醫生或者宋若詞要高的??山裢磉@場手術,因為她的干預,關憶北沒有參與。那么如果病人如果有什么萬一的話…… “我以為你會走?!标P憶北在她身后說。 莫羨沒動,手掌在胳膊上搓了幾下,平靜地說:“雨太大了?!?/br> 關憶北走到她身邊,伸手把窗戶關上。 “濕氣太重,對身體不好?!彼f。 玻璃上映出他們兩個的身影,莫羨垂下眼,不敢看他,她看著地板。這房子的地板都是橡木的,一塊塊的粗大實木,已經舊了,涂得紅漆有些殘破,但是很結實。 可惜她的心沒那么結實。 她心虛。 “手術開始了嗎?”她小聲問。 “開始了?!彼f,“小張的方案很完備,他說他沒問題?!?/br> “那就好?!彼?。 “想喝咖啡嗎?”他問。 她想了想,心臟手術少說得八個小時,他會待命等待咨詢,她也沒有睡覺的心思,所以今晚注定無眠。她點頭。 他則說:“上次鴻年送我一罐咖啡,味道還不錯?!?/br> 莫羨勾勾唇角,轉過身。 她想找個安靜點兒的地方坐坐,離開這惱人的雨聲。 關憶北突然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她吃了一驚,扭頭看他。 “不會有事的?!彼f,笑得溫和。 ……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