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彩光從高處五色玻璃滲透進來，投落在教堂的光滑地板上。

金發碧眼的少女身披盔甲，身形卻格外嬌小。她在詫異中猛地回頭，從頭頂罩下的光華便順勢從臉龐邊緣擦過。

這座教堂無比熟悉，因為對“亞瑟王”來說，這里就是起始之地。

巨石靜默地矗立在身后，圣劍深深地插入石中，反射出瑩瑩金芒，仿佛對終于來到此處的命定的王翹首以盼。

可阿爾托莉雅卻明白，她早已經來過這里。圣劍Caliburn已被她親手拔出，又因為后來違背了決斗前的誓言而斷裂。

換而言之，這是夢。

英靈是會做夢的，更何況其實并沒有徹底死去的她。

今夜，夢境不期而至，讓阿爾托莉雅重回到王選儀式時的場景。

可能跟她寄托于圣杯的心愿有關，阿爾托莉雅希望借用圣杯的力量，讓當初拔出圣劍的人從她換成其他人。

然而，在夢中來到的教堂內空空蕩蕩。

只有少女一人獨自站在石中劍前——

等等。

還有一道，突然從后面響起、繼而在空曠大廳中回蕩的含笑嗓音。

“你是誰?！?/br>
許是因為明確地知曉自己身處于夢中，阿爾托莉雅的質問頗為平靜。

她打量這個忽然出現還自顧自接話的青年，初時著實被對方的相貌所驚艷。

隨后，再一打量，陌生但卻莫名不覺得排斥的驚疑就在心中浮現。

“我叫三日月宗近?！?/br>
對方笑著說：“抱歉抱歉，嚇到你了嗎？只是因為這個話題很得我共鳴，所以才情不自禁——”

又是突然轉口。

“你對王……對吉爾伽美什好像很介懷？怎么啦，發生了什么？哈哈，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一說?！?/br>
阿爾托莉雅：“……呃?！?/br>
她一共才和這個過分好看的青年說了一句話，對方就自來熟地要套她的話——不，開導她了。

就算這里是夢，進展未免也太迅速了些。

阿爾托莉雅愣了愣，隨即就將眉頭蹙起。

即使外表是一名少女，能成為王，就代表她沒那么容易被陌生人幾句話給糊弄過去。

“我想問的不是你的名字?！?/br>
亞瑟王神色肅穆，注視向青年的目光更顯凝重：“我能感覺到，你不是我虛構出的幻影。你是誰？素未相識的闖入者，你又是為什么會出現在我的夢中？”

可是，對方被她這般直接的質問，最先說出的卻并非回答，而是：“你的直覺？”

阿爾托莉雅道：“沒錯?！?/br>
什么就是想象就是幻覺的借口都不必說了，亞瑟王的直感從未出過錯。

她感到很奇怪。而這份奇怪，在依稀聽到陌生的擅闖者的低聲自語后，就不免變得深了。

“果然，和阿爾托利斯……”

“你說了什么？”

“沒什么哦?！?/br>
青年微笑時，精致的眼眉也會彎起，不會讓面對之人感到一絲壓力。

阿爾托莉雅想要知道的那個問題，他終于回答了：

“我是‘你’的劍?！?/br>
“……??？”

“——當然有時間限定，現在不是了。唔，關于我是怎么進來找你的……”

青年言之鑿鑿：“我得到了一位魔術師閣下的委托，他不好意思露面，就拜托我進來開導你啦?！?/br>
一語落定。

阿爾托莉雅的神情有一瞬的空白，但隨即，她像是反應了過來。

愣怔、恍然、驚訝過后，才到最后的飽含復雜的心緒。

“魔術師……梅林老師嗎？他怎么……”

青年——也就是三日月宗近只是輕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這個表現看在阿爾托莉雅眼里，就變成了默認。

如果有那位魔術師的痕跡，那么，她就對自己居然沒從這青年身上感受到任何惡意、反而覺得親切的表現了然了。

三日月宗近坦然地走上前去。

他挑了一根空無一人的長椅坐下，還不忘偏頭看向騎士少女：“發生了什么呀，阿爾托莉雅？你的心情似乎很不好?！?/br>
人對于美麗事物有著天然的包容心，更何況，這個態度怡然的男人始終用著溫和而親切的語氣。

他如此關懷地詢問，更進一步感受到了真誠的善意，阿爾托莉雅不能允許自己不作回應。

“雖然我認為，自己并不需要開解，不過……”

她頓了頓，便遲疑著走了過來，同樣在長椅上坐下。

“所以，就當做普通的聊天?！比赵伦诮?。

“先從最開始提到的吉爾伽美什王說起吧。你們見過面，難道，那位王……”

“不?！卑柾欣蜓派钗豢跉?，預料到三日月宗近想說什么，提前打斷道：“英雄王的傲慢并沒有什么，我完全無法贊同的，是他后面所說的某些話?！?/br>
不僅是“無法贊同”，還讓她尤其不喜。

昨夜的三王之宴，不同時代不同背景的三位王聚在一起，各自闡釋了自己的王道。

氣氛起初還不錯，可其后，卻因為英雄王的幾句話陷入冷凝。

英雄王說，世間萬物，都皆歸他所有，皆歸他掌控。

這番□□者兼暴君的言辭恰好與亞瑟王的王道相反，又有騎士王之稱的少女神情微凜，剛剛反駁，就聽到了一聲不屑的嗤笑。

是英雄王。

“無論是人類還是死物，亦或是——自死物中誕生的‘靈’，都是本王的所有物?！?/br>
彼時，或者還包括了現在，阿爾托莉雅都沒聽出英雄王話中加重了的深意。

突兀地被冷意所襲，是英雄王的下一句話緊接著響起之時。

那個有著血腥雙瞳的男人明明看到了她，眼里卻像是沒有她的存在。

他冷哼，只道：

“想起了令本王不悅的東西了，那就在這里也說一次吧?！?/br>
“亞瑟王，你的‘劍’，永遠都只存在于本王的寶庫中！”

……

……

“真……沒想到。本來以為……結果居然……這要怎么說？”

“??？”

“沒事，沒事?！?/br>
實在是難以形容。

你誤會了王其實只是很幼稚地嫉妒了而且嫉妒的并不是‘你’——這樣的事實。

當然不可能直接告訴異世界的亞瑟王了。

第二十二章

一不小心得知了與預料不符的事實，三日月宗近心情微妙了一下，便決定當做什么都不知道，把這邊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他掩飾得很好，沒有讓阿爾托莉雅察覺到異樣。

當然了，這也與阿爾托莉雅想起出言極其不遜的英雄王時，自己的情緒也有不少波動有關。

亞瑟王的心胸絕不狹窄，也沒有那么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