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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他昨夜里謄抄下來的經文整理妥當,隨意又妥帖地收入他自己的褡褳之中。白凌見僥幸過了這一關,再度轉過身去,無聲又夸張地吐了一口氣。但哪怕是吐了一口大氣,他也是沒有半點聲響,唯恐又一個不小心驚動了不遠處的凈涪。凈涪倒是不在意,只忙活他自己的。白凌躲過這一遭后,哪怕那鐘聲還在耳邊綿長回響,他也能定下心來忙活了。有什么呢?天劍宗那邊的那個人再厲害,不也是他師父的手下敗將?還是兩度敗于他師父的手!他師父可還穩穩當當低低調調地站在這里呢!白凌是能夠淡定了,但這景浩界中聽聞鐘聲的大多數人卻不能像他這般淡定應對。其中,又以此時站在自家小院院中向著天劍宗方向眺望的楊姝心情最為特殊。就連此刻被關在醫谷祖師堂中跪著自省的蘇千媚也比不得她。此時的蘇千媚心中憤憤,循著耳邊回響的鐘聲望向天劍宗方向的時候,夾雜著明了、惋惜、憤懣的臉色也算是復雜難言了。但面色平靜,眼底幽暗如同深淵的楊姝,卻根本就是讓那些瞧見她的人根本無從去揣摩她的心思。哪怕是向來與她交好的族姐,也只敢在旁邊小心地偷覷她的面色,與她說些隨意不著邊際的話,也聽她隨意地“嗯”“啊”應答。其實這樣的楊姝,明顯已經是失態了的。但卻沒有人敢提,只仍舊有一下沒一下地和楊姝閑聊,打發時間。正如旁人所見的那般,楊姝此時還真的在走神。不說與她一同長大,對她極為了解,此時更擦著族長禁令的邊線待在她身邊陪伴著她的族姐,就連楊姝自己,其實也說不出自己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是在想此時正踏著鐘聲走上祭臺的左天行,是在想此時被命令關在自己小院里“思過”的她自己,是再想現如今待在觀禮眾人中的楊家族長,還是想那些早就已經被左天行招了回去的曾經侍候在她身側的那些個管事、侍婢……她好像什么都想過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沒想。清晨的陽光落在院子里,斜斜地灑了她一身;清晨微涼的晨風吹過院中花木,柔柔地撫過她的臉頰;院中靈鳥婉轉清脆的啼叫聲伴隨著連綿無絕的鐘聲一起,響了她一耳朵……今天,是一個普通的日子,但也是一個不普通的日子。楊倩看著自家溫婉大氣的族妹。她微微抬著頭,將一張芙蓉面迎向了微暖的陽光。她的手仍舊自然垂落在身側,可楊倩卻覺得,她的族妹在擁抱著這片陽光,擁抱著這陣吹拂過她臉頰的微風。她是在擁抱著這個世界!楊倩咬了咬牙,終于還是將那一個到了嘴邊的問話給又咽了下去。楊姝她會后悔嗎?錯過那么一個絕世無雙的天之驕子,放棄一條通天的捷徑,甚至還為此忤逆了族長……她會后悔嗎?就在這個時候,楊姝眨了眨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上下撲騰了一番,終于穩穩地停在了上方,露出一雙與天邊那一輪曜日一般明燦的眼睛。和天邊那輪光芒萬丈的曜日一樣,她的眼睛像是在放光,光芒瑰麗華美到驚心動魄。即便楊倩也是女子,即便楊倩和楊姝一起長大,此時看見楊姝的這雙眼睛,竟也一時無法呼吸。她的全部心神,都仿佛被那一雙眼睛收了去。“你……”楊姝轉過頭來,望著支支吾吾只說了一個字的楊倩,忍不住笑了一下,坦然道:“我不會后悔的?!?/br>楊倩被紅艷朱色點綴過的唇瓣張合,到底未能再說出一個字來。楊姝又是一笑,重復一般地道:“我不會后悔?!?/br>如果左天行比現在再遜色一點,如果她對自己多一點渾噩,如果她對未來再多一點奢想,甚至如果左天行沒有直接了當地點明這一切,她或許會渾渾噩噩地由著局勢將她推到某一個位置上,然后就站在那個位置上,直到她身隕,也絕不會退讓半步。可是……不得不說,左天行太出色了,哪怕這世界上還有比左天行更為出色的存在,左天行也不是她可以觸及的人。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過遙遠,而她終于被這一段遙遠的距離驚醒,回過頭來,看見了自己。幸而,她看見了自己!而這一條路,這一條被她自己斬去了捷徑了路,終究將由她自己來走。楊倩看著笑得舒暢開懷的楊姝,愣神許久,終于也跟著楊姝笑了起來。陽光、微風、鳥啼、鐘鳴,現實的世界或許有磨難,但其實也很美好。美好到楊倩這個受到世族教育,自小笑不露齒的大家閨秀忍不住笑出聲來。看啊,我們青春,我們年少,我們擁有自己,也擁有著未來。多么的美好!作者有話要說:關于左天行的結嬰大典,好像是應該細寫,畢竟有些事情確實需要借這一場結嬰大典來說明一下,比如道門各宗各派的關系,佛門各寺明面的和睦和暗地里小小的競爭等等,但好像又不用,畢竟凈涪小比丘不在,來來回回的猶豫……總之,這兩天卡到我不行。第272章在這同一片蒼穹之下,沐浴著出自同一輪曜日的晨光,左天行踏著鐘聲,在萬眾矚目之中,捧著一片上好的玉圭,一步步踏上青石板鋪就的石階,走向石階盡頭的那一座白玉祭壇。抬起的左腳就要落下的那一瞬,左天行心頭一動,面上聲色不動,眼波也沒有絲毫晃動,但他的心神卻在那一剎那間從他自己的軀殼脫離,在這時所有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注視下,不驚動任何人地往渺渺冥冥的虛空深處看了一眼。左天行的目光直直地望入那一片氣運匯聚之地,望見那片虛空中陡然顯化出來的獨屬于楊姝的氣運。那氣運確實比之左天行于前世所見所知要小得太多,甚至僅有之前的一半而已??珊蜅铈莻€時候的氣運比起來,現在的她的氣運卻更為純粹。純粹的青色,漂亮得如同一灣碧潭。但那純粹青色中透出的氣息,卻又帶著一種隱隱的生機,就仿佛那冬末春初之時被人小心捧出的種子。左天行的左腳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他那已經脫離了自己軀殼的心神穩穩地回歸軀殼之內,順勢將身體重心前移,又將右腳抬起,接著往前邁出一步。也在這同一時刻,左天行耳邊忽然響起一聲長而清的鸞鳴。是鸞鳴,而不是鳳啼。那鸞鳴回響在左天行耳邊,也只在左天行耳邊回響。鸞鳴聲聲,似歡喜似釋然,仿佛告別,也似乎是祝福。左天行沒有再張眼去望,但他心中明白,楊姝從此以后就只是楊家的楊姝,再不是他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