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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腦袋,便不多做理會,只往屋里走。五色幼鹿也不氣餒,一邊“呦呦”地歡快鳴叫著,一邊緊緊地跟隨在凈涪身側,寸步不離。凈涪只隨它去。然而五色幼鹿的歡快與興奮,在凈涪推門入屋,聽見屋中響起的聲音后,立時就被削去了大半。“大哥,你回來了!”凈涪抬頭,正望入程沛閃閃發亮的眼睛。他手上動作毫不停頓,一邊點頭,一邊轉身掩上門扉,將灌入的寒風擋在屋外。凈涪在案桌邊上落座。程沛將手里拿著的那一株不過臂長的幼竹送到凈涪面前,整個腦袋更是湊到了凈涪面前,興奮地道:“大哥大哥,快來看,這是我這次在竹海里得到的哦!”“我才剛在竹海里走了一會兒,就入了它的陣禁……”“好不容易破開陣禁之后,我就看見它了!”“我問過師傅了,師傅說,這一株異竹,叫陣竹!”司空澤無奈地聽著程沛眉飛色舞地說個不停,如果雙手不是捧著那一株陣竹給凈涪看,怕會是直接就飛起來了。凈涪視線在程沛捧到他面前的那一株異竹上溜了一圈。這一株異竹現如今也不過就是一株竹筍模樣的幼竹,但單看這株幼竹表面那凌亂又暗含規律的紋路,便覺得不凡。只是這樣的一株異竹,要成長起來,需要的資源也必定是海量。程沛還在一字不漏地將那些司空澤告訴他的話全數交代。“師傅跟我說,這一株異竹要長大,要有適合它生長的福地,要有適合它的靈水雨露!除此之外,每隔上一段時日,我就要在它身上繪上我知道的陣法禁制……”“……這樣的話,其實也是一個祭煉的過程……”司空澤這時候已經沒有再去看程沛,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凈涪身上,不放過他身上每一絲的情緒變化。然而,即便是司空澤,也沒有絲毫收獲。凈涪隨意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陣竹,忽然抬起眼瞼,直直地望入程沛晶亮晶亮的雙眼之中。此時正在滔滔不絕的程沛終于停下話來,一時發愣。他的視線里頭,凈涪那雙被燭火映襯得格外好看的眼睛里似乎染出了一片純粹的黑。程沛禁不住瑟縮,但他的身體仍穩穩地湊在凈涪跟前,未曾有半點后退,也不曾有過半分顫抖。也許是因為程沛心里極其清楚,此時被他大哥用這般嚇人的視線看著的人,不是他。事實上,程沛也沒有想錯。凈涪此時真正看著的人,是寄居在程沛識海之中的司空澤。和莫名安心的程沛不一樣,被那一雙眼睛鎖定的司空澤此時簡直難受到了極點。直到凈涪終于眨了眨眼睛,移開視線,司空澤才終于撐不住地軟下身體,整個人躺倒在殘片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而他的眼睛里,還殘留著瀕臨死亡的恐懼。司空澤以為自己死過一次就不怕死了的,畢竟他現在這副模樣,哪怕是還活著,也不過是茍活,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徹底散去神魂,陷入真正的永眠。他以為自己早就做好了準備,以為自己已經無懼于生死。他以為他現在最為好奇的,是他這個便宜小徒弟的兄長。他以為除了他的這一份好奇之外,別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了的。但剛剛的那一霎那讓他清楚,他以為的只是他以為。他怕死!他怕死怕得要死!他想活著。哪怕是像現在這樣茍延殘喘,他也想要活著。他還在乎他自己的這一條小命!程沛感覺到識海里司空澤的狼狽,但他也只是眨了眨眼睛,便又繼續,并拿這件事去詢問凈涪,也不曾再對司空澤做些什么。凈涪和司空澤都以為這件事之后,程沛是要和稀泥的。但沒想到,自那以后,凈涪就少從程沛口中聽見“我師傅”這三個字了。司空澤還未緩過神來,當下心頭咯噔一聲,立即就翻身坐了起來,定定地望著程沛。程沛感覺到他的視線,卻并不曾理會。司空澤只覺不好,連想都不多想,干脆而果斷地道歉:“抱歉,是我冒犯,請小師父恕罪?!?/br>司空澤完全不在意他此時仍在程沛識海中,除了程沛外,沒有人能聽見他的話,但他仍舊說了,而且態度極其誠懇,絕不是敷衍了事。他雙手緊握成拳,可仍然覺得自己手心里一陣陣濕熱。他知道這是錯覺。畢竟他的身體早已經化作飛灰了,但那樣的感覺太真實,他怎么都說服不了他自己。程沛忍不住生出陣陣猶豫,然而遲疑片刻后,程沛還是什么都沒有說,他只做不知。司空澤確實是程沛的師傅,可程沛對司空澤也不是沒有怨言。程沛不是蠢笨的人,哪怕比不上凈涪,但也能稱得上敏感。司空澤收了他為徒,也曾經答應過他的母親不會引他入天籌宗。正因為司空澤他答應了,母親也才同意他拜司空澤為師,甚至答應日后他修行有成,必盡全力為司空澤修補神魂,送司空澤轉世投胎。司空澤答應得好好的,可行為上,卻背離了協議。遠的不說,單說程沛入萬竹城之后,發現自己處境不妙,求教司空澤。司空澤雖然沒有明說,但話里話外,卻都在撮掇著程沛前往天籌宗駐地,尋求天籌宗的幫助。程沛自己是拒絕的,所以他現在在這妙音寺的莊園里。可如果細想,程沛當日被司空澤說動,真的前往天籌宗呢?要得到天籌宗庇護,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就必須要有讓他們不得不出手相護的身份。程沛年紀是不大,但也不小了,他沒有那么天真。他惹上的是一整個魔門,哪怕程沛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錯了才會招惹到如此結果,但惹上了就是惹上了。別說以天籌宗在這萬竹城里的力量能不能庇護他,就算可以,他身上也沒有足夠打動天籌宗的籌碼和利益。他一個小小世家的家主嫡次子,能算得上什么?他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除了他自己還算過得去的資質外,就只有他的大哥,佛門妙音寺的凈涪沙彌。他自己沒有那么多的利益,如果是欠下人情,他也是無力償還,到底還是要算到他的兄長頭上來。他不愿意。更何況,既然都是要麻煩到兄長,那為何不在一開始就求上他的兄長頭上,而硬要跑到外人那邊去?既然他沒有足夠打動人心的利益,沒有能夠讓他們心動的人情,那要讓天籌宗幫忙,也就只有扯上司空澤的名號,翻出他天籌宗天機峰前掌峰長老關門弟子現掌峰長老小師弟的身份。然而這樣之后,他就走回了最初的起點。那他母親的心思也就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