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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他聽得清于禪師的問話,心一下下跳得錯亂,毫無規律可言,就連呼吸都是長短不一的,他的視線牢牢鎖定凈涪,不離他分毫,也不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删瓦B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答案。和佛門的佛子比起來,凈涪更熟悉魔門的魔子。畢竟當年的皇甫成,就是他們那一代的魔門魔子,后來由魔子一步步往上爬,最后登上皇座,成為統治整個景浩界魔道的天圣魔君。而在他的記憶里,現下站在他身旁莫名緊張的凈音沙彌才會是他們佛門的佛子。凈涪并未回頭去看凈音,全身感知也未曾散開,卻已經將他的每一個表情動作甚至是心跳呼吸的變換,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心中哂笑一聲。現在的凈音到底還太過年輕啊。昔年,劍子左天行、魔子皇甫成和最后的佛子凈音并稱三子,在景浩界三門新一輩弟子中地位尊崇,可無視宗派之別號令各門弟子,令諭一出甚至可以更易天下大勢,遠非尋常各宗各派弟子可以比擬。是以他們三人私下又有三太子之稱。太子,于家國而言,為儲君,為家國未來基業繼承人,擁有監國與攝政的權利,也會擁有屬于自己的東宮。左天行、皇甫成和凈音作為被稱為三太子的三子,在各門地位也確實與太子相類似。他們是道佛魔三門未來魁首,有監管各門所屬宗派與統攝各門的權利,只要他們能夠做到,他們甚至可以收納門下所屬各宗派弟子乃至長老為己用,光明正大地組建自己的班底。這就是三子,一代僅出一人的三子。他們的未來不會成為哪一宗哪一寺的掌門方丈,但他們會成為三門魁首,扛起三門旗幟,傲立在景浩界眾生之上。三子權柄貴重,身份顯赫,日后更會成為三門魁首,是以無論是劍子、魔子還是佛子,他們挑選的條件都極其苛刻,甚至在成為劍子、佛子和魔子之后,他們還得承接各方諸弟子源源不斷的挑戰,直至他們將所有反對的聲音壓下,甚至直到他們登上皇座,接過旗幟,他們才算是穩坐了自己的位子。當年的三子中,皇甫成自己是以殺鎮壓,用鮮血沖洗泥濘,又以白骨鋪建道途,一步步登上皇座,親手從留影老祖手里奪取魔門旗幟。左天行又和皇甫成不同,他是以威德壓服道門眾弟子,以殺輔助以實力鎮壓,穩坐自己的位置。而與地位穩固無人可以撼動的皇甫成和左天行不同,凈音雖然也是佛門一眾沙彌中突出的一位,可卻不是遠超眾人,更不能與左天行和皇甫成兩人相抗。凈音他能在皇甫成和左天行的相爭中保存下佛門大部分實力,除了時勢外,更多的是借用了佛門清字輩各位禪師的余留力量。也正因此,待到左天行和皇甫成兩人各自統合道魔兩門強勢崛起的時候,三太子之稱已經再無人提起過,唯有劍君魔君稱號霸絕一代,威壓眾修。凈涪收回飄遠了的思緒,開始正視眼下這個被徹底攤開放在自己眼前的問題。他要不要做佛門這一代的佛子?三子不僅僅是三門未來的魁首,更是三門對外的形象。作為魔子,他可以肆意,可以自傲,可以為所欲為,只要他實力足夠強悍,他就能擁有足夠的自由??勺鳛榉鹱?,他需要慈悲,需要寬和,需要仁厚,他更需要克制。凈涪的識海里,魔身所化魔珠在佛身張開的手掌上滴溜溜地來回轉動,似乎很是高興,而與它相反,佛身周圍的金色佛光明明依舊堂皇光大,卻無端端地透出一種失落來。他做不到。當年的凈音,無論是在他和左天行眼里,還是在景浩界各方修士眼中,都不是一個能與他們兩人相提并論的人。但他們也都得承認,凈音他的的確確是一個稱職的佛子,也是一位稱職的佛門魁首。他慈悲克制,寬厚仁義,眼光長遠,處事決斷,在歷代佛門佛子中也能排得上中上。他唯一的錯處,也只是他生在了這個年代而已。凈涪非常清楚的確認,如果讓他來當佛子的話,他甚至做不到凈音的那種程度。因為哪怕是入了佛門,哪怕現在他收斂了太多,可他也還是他。他當不了這個佛子。凈涪收回視線,轉過身來。他這一動,凈音的心跳越漸加快,快到仿佛要從咽喉里跳出來一樣。就算是事不關己在一旁閑看戲的李昂和沈定兩人也都坐直了身體,一眨不眨地盯著凈涪小沙彌。更別說遠處時刻關注著這邊,就等著凈涪決斷的各方大德禪師們了。清于禪師收回手,略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個眉宇沉靜疏朗的小沙彌,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預感。果然,這位身周圍著徐徐晚風,披著昏黃夕陽橘紅光芒的小沙彌向前踏出一步,合十彎腰一禮,待他抬起頭后,沒看任何人,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拒絕了。凈音的心重重一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凈涪。此時站在天靜寺藏經閣里,正拿著一本佛經在手的恒真僧人低頭看了看被他手勁擰出了褶皺的經書,慢慢地松開手去,換了另一只手去拿。端坐在靜室蒲團上的清恒禪師閉上了眼睛,而還在方丈禪房里頭的清見禪師卻是真真的松了一口氣。至于妙音寺的藏經閣里頭,清顯清鎮兩人禪師還在木然地望著凈涪發愣,倒是清篤禪師瞇著眼睛笑了一下。清于禪師定定地望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小沙彌,嘆了口氣,又再問了他一句:“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凈涪又是一點頭。清于禪師應了一聲:“如此,我們都明白了?!?/br>凈音在旁邊聽得這句話,心下一急,立刻就要張嘴說些什么,卻見得凈涪側了頭望向這邊,平靜的視線里帶著一種莫名的力量,愣是讓他怎么都開不了口。清于禪師看了看凈涪,又看了看凈音,笑了一下,伸手往還愣在那里的李昂和沈定一拿,提了他們兩人在身邊,便對凈音凈涪道:“現在天色也晚了,再不回去,可就要耽誤晚課了。我這便帶著他們回寺,你們就隨意吧?!?/br>凈音再多的話,這會兒也都說不出了,他嘆了口氣,和凈涪一起送清于禪師離開。清于禪師臨走之前,又看了凈涪身邊的虛空一眼,望見那只年幼的五色神鹿,抬手一指,一道金色流光一閃而過,一只巴掌大小的金玲套上了五色幼鹿的脖頸上。“一個小玩意,就給你拿去玩吧?!?/br>凈涪向著清于禪師遠去的背影一拜,五色幼鹿也是連連點頭,低聲連連鳴叫,謝過清于禪師。直到凈涪和凈音的影子脫離了他的視線范圍,再也看不到了,沈定才收回了視線,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手。佛子啊,如果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