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血壓，奶奶有點糖尿病，不過都不嚴重，能控制。

很快一位老人打開大門。夏九嘉介紹：“奶奶，這是我同學，沈曦。沈曦，這是我奶奶，你叫她……”

沈曦張口就喊：“奶奶?！?/br>
夏九嘉：“……”

沈曦進屋又喊：“爺爺?！?/br>
夏九嘉：“……”

不過，夏九嘉發現，在長輩們面前，沈曦居然也能裝得人模人樣，與平時差別挺大。雙方話題很多，沈曦給兩位老人說夏九嘉在學校里的各種事，講校慶、講考試，爺爺奶奶很感興趣，不住地問當中細節。

中飯吃得比較簡單。爺爺奶奶要睡午覺，夏九嘉叫沈曦離開，在旁邊大商場逛了一半小時，買了兩件元旦大促銷的衣服，又去外公外婆家里。

夏九嘉的mama其實是南京人，所以夏九嘉并不叫“姥姥姥爺”而是叫“外公外婆”。兩個老人跟夏九嘉舅舅舅媽住在一起，不過mama去世以后夏九嘉與舅舅一家有些疏遠，不常過來。

外公外婆都有南方口音，沈曦要很努力才能聽得懂。

席間，也不知怎么，外婆忽然想起自己重病去世的小女兒。她抹著淚，說：“嘉嘉現在R中第一，他媽要能看見多好——”

新年第一天，因為這一番話，所有人都心情沉重。

夏九嘉是最最希望他mama能看見的人。其實幾年過去，早已沒有什么天崩地裂痛徹心扉，只有一種很平凡的落寞、寂寥。平時并不如何，但不經意間看到一些新聞、聽到一些故事，便會想起一些往事，心臟驟然收緊，眼淚偶爾涌出。還有就是，在看到美麗的風景時，在聽到有趣的故事時，在嘗到美味的食物時，就會極其自然地記起那個人，想帶她去看、想講給她聽、想送給她嘗……總之，平靜時想不起，但高興時、悲傷時，腦中便會浮現出來一個影子。

外婆又說：“為什么老天不帶走我，要帶走她……”不斷重復。

“行了行了?！毕木偶蔚木司司藡尲泵Υ驍?，“過元旦呢，夏九嘉同學還在，您是干什么啊?！?/br>
“哦……”外婆有點糊涂，但也沒有那么糊涂。

因為晚飯過后外婆也挺傷心，舅舅便叫夏九嘉等早些離開，還說：“哎，外婆見到你，就會想起昭昭。不然……以后春節過來、十一過來……新年、五一、端午、中秋這些節日就別過來了，我請你到外面吃飯?！?/br>
夏九嘉很乖：“嗯?！边@就說明，mama早已去世，爸爸常年在外，只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在身邊的夏九嘉，從今以后，一年只能看到兩次外公外婆。

他又失去一些。親人一個一個遠去，他怎么都無法抓住。

夏九嘉有些后悔帶著沈曦。他并不想讓沈曦看到這些。平日里，他是第一，是榜首，風華正茂。

出來也才不到七點。

沈曦見夏九嘉心情不好，抓心撓肺，特別想讓水晶皮凍高興起來。

他又想起那個“男生哄女生：買買買；女生哄男生：脫脫脫”的帖子，說：“小皮凍兒，我送你個新年禮物吧?！?/br>
夏九嘉淡淡地道：“不用?！辈桓信d趣。

沈曦問：“送你一雙球鞋？”

“不用?！?/br>
“送你一個鍵盤？”

“不用?！?/br>
沈曦把男孩子最喜歡的東西全部問過一遍，夏九嘉還是興趣缺缺。接著，沈曦想到一樣東西，可是……他低著頭，猶豫、彷徨、掙扎……最后，看著夏九嘉低落的樣子，抬頭望天，重重地嘆一口氣：“說，小皮凍兒，走，沈哥送你個新年禮物?！?/br>
“……？？？”

沈曦又捉緊了夏九嘉的手腕，將他拖進大街上的新華書店。

夏九嘉：“？？？”

外面有人在賣標語，可以貼在墻上起到激勵作用，沈曦看見，停步，對夏九嘉說“等等”，又問那個老板：“這標語，能拆開賣嗎？那兩條……我都只要半句，自己拼成完整一句?！?/br>
老板猶豫了下，說：“行。哪兩個半句？”

“那個?！鄙蜿刂傅母靼仔?，“好好學習?！?/br>
“不要后面‘天天向上’？”

“不要?！?/br>
“另半句呢？‘刻苦研究’？”也很登對。

“不是，下邊，與子偕老?！鄙蜿卣f，“我要‘好好學習，與子偕老’，激勵自己?！?/br>
老板：“……”什么鬼。剩下兩個半句成了“執子之手，天天向上”，拼起來怪怪的。

拿了“好好學習，與子偕老”，沈曦又拽著夏九嘉的手腕，說：“貼在寢室墻頭?！?/br>
夏九嘉并不作聲。

沈曦將他拖到“教輔”那個區域，在書山中尋找很久，最后扯出一本橙色封面的書，鄭重地說：“皮凍，我送你套，我自己覺得很好的題?！?/br>
“……嗯？”從外公外婆家里出來，夏九嘉首次產生興趣。

沈曦受到鼓舞，更想哄人開心，連忙把書打開，嘩嘩翻頁，最后定在第48頁，指著最后一道大題，獻寶似的說道：“看，這個題型，是不是很有意思？以前沒有見過?！?/br>
夏九嘉低頭一看，果然沒有見過。

沈曦又嘩嘩翻頁，停在第96頁，又道：“看，這個題型，也很有意思。出題人挺有想法?！?/br>
夏九嘉心中驚嘆：“嗯?！焙寐斆鞯某鲱}人啊。

哇哦，他想：做完這一套題，又可以掌握新知識點。這樣，萬一高考出現類似題型，也能做到從容不迫。

沈曦又抽下分卷，打開第72頁：“看……”

“嗯?！庇腥?。

沈曦伸手將書架上面的書一本一本抽下，沒有拉掉任何一科，最后抱著一摞，說：“水晶皮凍，這個送你當新年禮物?！?/br>
夏九嘉說：“我自己買?！?/br>
“那有什么意義？”

“好吧，謝了?！睂τ谏蜿剡@份關心，夏九嘉又有些感動。

見夏九嘉重新燃起生命熱情，沈曦心里高興，同時感慨自己真是愛到極致！

這套教輔，是殺手锏，里面許多偏題怪題。而且他還發現，期中考試那些難題有一大半出自此書，只是都還停留在比較簡單的級別。他剛才指的幾道大題就算是夏九嘉也要琢磨一陣。也就是說，萬一R中期末發瘋，考得更難，自己偷偷做過此書就能占據一定優勢。

可是……他分享了。

為讓水晶皮凍開心一點。

又得更加努力念書，哎。

沈曦抱著一整套題出去結賬。站在隊伍里面，夏九嘉忍不住，拿起最上面的橙色的，翻到48頁就開始看最后一題——剛才，他竟一時之間沒有解題思路，很不甘，想再看看。等輪到他們倆，夏九嘉將書給收銀掃條形碼，卻在沈曦調出支付寶時又拿過來繼續。

沈曦余光瞄著，忽然覺得自己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