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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昕走到琴案對面的蒲團坐定。認真道:“再彈幾曲與我,可好?”薛子立馬打了一個哈哈,調皮地回道:“若有知音見采,不辭遍唱陽春!”思索了片刻后,一曲醉漁唱晚娓娓奏來。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則同大地。三音交錯悠悠不已,讓人仿若身臨其境。黎昕心似明鏡,知道對面撫琴的是薛往飛,可就是止不住的和念兒身影重疊。只管直直的盯著,毫不避諱。薛子見那瘋子忘記了飲酒,凝神細聽。果真一曲曲不斷,只是多半單單彈奏,很少開腔。這一開頭,便是一宿,直到第二日東方泛白方才罷休。第8章丹青先一日彈唱了一個通宵,薛子疲乏得緊。與那瘋子對坐時還不覺著,一旦收手,困倦一陣一陣襲來。手臂腰背也都酸痛無比,順帶還體會了一把瘋子盤腿坐一整天的感受。趕緊收拾妥當了,睡下。黎昕先叫的停,他估摸著往飛rou體凡胎應受不住,不似自己。給了大赦“今日先到這,你且去歇下?!?/br>薛子才得以解脫,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時分,日薄西山。期間,黎昕立于墳頭喝了一陣悶酒。心中思緒雜亂,自己也理不出一個頭緒,只望著無字碑怔怔出神;交代了啞伯幾句,啞伯提著魚走了。薛子睡醒,靠在床頭。記起昨日的情形,又把這六七日的點滴在腦中粗粗過了一遍。微沉了面色,起身。屋外,那瘋子又坐上了枝頭。從不離手的老窖酒慢慢喝著,用的是啞伯今日新送來的酒壇。梨樹花瓣飄落得格外厲害,薛子心想:梨花期短,再過數十天,怕就要全落了吧……他走到墳頭,站定,學著瘋子伸手撫摸了漆黑的墓碑,指尖在墓碑邊緣處流連。薛子笑道:“我真好奇,這里埋著的到底是個怎樣的絕世佳人?”“不過是一堆白骨……”黎昕沒有看他,道完這一句,一口老窖灌下。薛子心中一抽,隱隱作痛。面色卻是沒變,語帶疑問:“哦?”黎昕不再回他,呆坐了片刻,似是覺得不過癮了,抱起酒壇痛飲了一口。薛子不知,曾經的某天,也是在一個這樣的春末。黎昕醉得厲害,真扒開過這墳,在棺里與那白骨躺了一夜。話題沒了下文,薛子只得作罷。走到小榻,收拾了棋具,又回屋搬來筆墨。微躬了身子,鋪紙、磨墨、潤筆。照著梨花樹上的倚著的黎昕,開始作畫。用墨簡單,工筆細膩,寥寥數筆便勾勒出了一幅瘋子倚樹仰頭喝酒的輪廓。樹下花瓣飛舞,墳頭森森聳立。水墨層層暈染,半舊的道袍,飛舞的發絲,雪白的花朵惟妙惟肖。構圖飽滿,極為傳神。待他收筆,黎昕下得樹來,看過那畫,不置可否。斟酌片刻,聲音低低地道:“你真想知道我的故事?”薛子似是不敢相信,呆了一呆。“當然……”第9章初遇揚州,典型的山水江南、魚米之鄉;靠近沿海,水源豐富,盛產水鮮;當地居民擅養蠶織綢,又喚作“絲綢之府”;總的來說,十分富饒。黎昕就是在這里見到了念兒。繁華城鎮的邊緣,一所破敗的道觀。一個十分瘦弱的小兒,安靜的側躺在墻邊的席子上。席子缺了一角,邊緣竹片稀散的參差著。席下墊了少許干草。黎昕不知自己該用什么表情,慢慢的走近,腳步放的極輕。孩子瘦的皮包骨,兩頰都凹陷著。睫毛輕微顫動,睡得不是很安穩。頭發雜亂無章的結成支縷,衣服破舊得不成樣子。手還算干凈,只是指甲里有些黑垢,手指瘦得猶如筷子一般。細條的碎布下露出大截小腿,布滿大大小小的淤青。腳趾甲很長。席邊擱著一雙布鞋,前端裂了口子,看大小倒應該合適。黎昕莫名一陣心疼,這孩子受苦了。在席子邊緣蹲下身來,伸手探了探孩子額頭,體溫還算正常。孩子轉醒,望著身邊蹲著的陌生人發愣,隨即又用手背揉蹭了眼睛,搞不清楚狀況。黎昕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也應該狼狽不堪,盡量放柔了聲調,怕嚇著了他。“你叫什么名字?”孩子一驚,坐起,搖頭。“幾歲?”小孩抱住膝蓋,有些謹慎的看著他,再搖頭。黎昕大概算算,應是八歲。嘆息了一口,又問:“這些年可有人陪你?”孩子正要再搖頭,頓了頓,仿若確認了這人的無害,小聲地回答:“以前有,現在沒了……”黎昕勉強扯了扯嘴角,道:“叔叔也是一個人,以后,你我做個伴可好?”這回,孩子沒有立馬搖頭,也不出聲回答。只拿著眼睛打量蹲在自己跟前的人,又充滿了防備。這個人當真好看,說話時還很溫柔,看裝扮應該是個有家底的。像極了墻壁上畫著的那些仙人,雖然瞧著有些疲憊……最初的一瞬,他當真以為壁畫上的仙人下凡來了。孩子謹慎的問道:“你也要……住這里?”黎昕搖頭,道:“不,你跟我走,以后我照顧你?!?/br>小孩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似仙的叔叔,內心一番天人交戰。“你容我想想?!碧琢似菩?,離開了道觀。黎昕想要跟著,又怕惹得孩子起疑。不如安心等著,業已尋著了,不怕他再跑掉。心中一寬,多日的疲倦襲來。借著孩子的破席,倒身躺下。第10章初遇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