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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囍”字,外間的桌子搬了進來,兩只龍鳳紅燭高高燃起,旁邊放著一把破茶壺并兩只杯子,是準備著等會兒喝交杯酒的。蕭瀟已經換上了九品官服,足下蹬對厚底皂靴,胸前掛朵大紅絹花,及肩的長發規規矩矩挽了個高髻,沒有官帽,就臨時裁了一截紅綢,扎成朵花兒簪在髻邊。阮暮燈也穿好了真紅大袖衣和大紅褶裙,耳朵頸項手腕上戴著全套龍鳳鑲翠頭面,正直挺挺地坐在桌前,眼神放空,任由蕭瀟拿著粉撲,在他的臉頰上拍著腮紅。這兒沒有鏡子,所以阮暮燈看不到他那惡趣味的師傅,到底已經將他給擺弄成什么樣兒了。只是就跟他從來沒有指望過對方的廚藝一樣,他也并不認為,就憑蕭瀟那點兒在此之前從來沒實踐過的化妝技術,能給他整出什么能見人模樣來。——反正這里沒有外人。阮暮燈干脆破罐破摔,心如死灰地想。萬幸這個世界沒有“手機”這樣的高科技產品,要不然他這尊容讓蕭瀟順手拍照留念的話,以后就都可以不用見人了。“嗯,這就差不多了?!?/br>蕭瀟放下粉撲,小心翼翼地捧著阮暮燈上了妝的臉,左右擺弄欣賞著自己的杰作。要說他這徒弟,臉確實長得極好,面型俊俏,卻又不會過于硬朗,五官精致,線條流暢,上了妝以后非但不會顯得突兀,反而襯托出一種中性化的雌雄莫辨的英氣和華麗來。“嘴唇上再抹點兒顏色就行了?!?/br>他一邊賞評著,一邊旋開口紅,用指尖挑了一層,薄薄涂在了阮暮燈的嘴唇上。青年唇瓣很薄,顏色也淺,金紅的珠光色抹在上面,立刻被搖曳的燭火照出了三分艷麗七分魅惑來。蕭瀟看得心頭一蕩,差點兒沒忍住低頭在那紅唇上啃上一口。“這就行了?!?/br>他笑著給阮暮燈戴上鳳冠,又將紅蓋頭端端正正放下,看了看水漏顯示的時辰,覺得差不多了,就牽著比他高了半頭的“新娘子”站起來,起身往竹屏風隔出的外間走去。蕭瀟自小被父母遺棄,阮暮燈的雙親也早不在世上了,因此主位上供的是三清祖師爺的名號。兩人依著古禮拜過天地,又手拉手入了“洞房”。他們在塌邊坐定,蕭瀟伸手從枕頭下摸出那根用桃枝削成的秤桿子,穩穩握在手里,輕輕挑開了罩在阮暮燈頭上的紅蓋頭。影影綽綽的燭光之中,兩人靠得極近,從彼此的眼瞳間,都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雖然明知這只是場為了將蕭瀟神魂帶回去的儀式,但在這極親近又極曖昧的氛圍之中,他們都不約而同感到了莫名的緊張,心臟碰碰直跳,幾乎要從腔子里蹦出去。“咳,‘娘子’且在這兒稍坐……”蕭瀟朝阮暮燈莞爾一笑,故意在“娘子”兩字上加了重音,然后起身倒了兩杯茶來,將其中一杯遞給床上紅衣紅裙的美人。阮暮燈燒紅著臉頰,接過杯子。“喝了這杯,你可就真是我的人了?!?/br>蕭瀟挽過阮暮燈端著茶杯的那條胳膊,將自己那杯送到唇邊,將觸未觸,含笑朝徒弟眨了眨眼。阮暮燈到底臉皮沒練出對面那頭百歲老狐貍的厚度,這會兒已經緊張得腦子里一團漿糊,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學著自家師傅的模樣,杯子貼在嘴唇邊。然后,兩人默契地同時一個仰頭,喝下了這杯交杯酒。第107章、十一、心宅08明明順喉而下的不是什么美酒,而只是一杯冷掉的粗茶,但阮暮燈還是喝得臉酣耳熱,陶陶然如在云間,腦子沸騰了似的咕嚕嚕地冒著泡,陷入了一片空白的宕機狀態,就那么端著喝空的杯子保持著手臂彎曲平舉的姿勢,半天都不動彈。“喂,眨眨眼?!?/br>蕭瀟笑著取下阮暮燈手里的空瓷杯,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儀式到這樣就行了嗎?還是說除了這樣,還要——”他湊近徒弟的耳朵,用輕到完全只剩氣音的吐息,輕輕說了“圓房”兩個字。蕭瀟那輕飄飄的兩個音節,簡直像有勾魂攝魄的威力一般,在阮暮燈原本就激動到無法思考的大腦里,轟出自帶混響效果的三重奏回音。一時之間,那些曾經在夢境里或者妄念中想象過的不可言說的場面,全都不受控制地涌現出來,阮暮燈發出近似嗚咽的一聲低吟,伸手圈住蕭瀟的肩膀,身體前傾,把頭埋進了自家師傅的頸窩里,借著對方的體溫,讓燒得guntang的腦袋稍微冷靜一些。他一邊用兩手隔著新郎官的九品官袍,狠狠摩挲蕭瀟不算寬闊但柔韌挺拔的腰背,一邊自暴自棄地想著——要是蕭瀟這混蛋再這么不知節制地撩下去,他怕是真的會抵擋不住誘惑,立刻就在這兒做出些冒犯他家師傅的事兒來。“你別鬧了……”阮暮燈咬著牙甕聲甕氣地說,“儀式還沒完呢……我要帶你出去?!?/br>“好好好、行行行,你來,繼續、繼續?!?/br>蕭瀟側過頭,在青年通紅的耳廓上用力啾了一下,笑著安撫道。阮暮燈又羞又氣,被逗得沒有辦法,簡直恨不得直接在他的脖子上啃上一口作為回敬。他磨著后槽牙緊緊摟住蕭瀟,又搓又揉了好一陣,感覺心頭那陣邪火下去了,才默默地放開對方,赤著腳下了榻,從桌上拿了那管金紅色的唇膏,還有那段兩尺長的紅綢。和他那身過大的新娘婚服一樣,能讓阮暮燈穿得進的43碼的繡花鞋,顯然是完全不可能在一個小縣城的任何婚紗影樓店鋪里就找得到現貨的。不過新納一雙繡花鞋需要的時間太長,而且蕭瀟比他略矮一些,若是穿起那身大紅褶裙,裙擺足夠長到曳地了,所以阮暮燈當時干脆就沒糾結這茬兒。不過人算不如天算,他那會兒是萬萬沒有想到,真正行禮的時候,穿上全套新娘服的人,居然是他自己。“所以你這是要做什么的?”蕭瀟看著阮暮燈坐回他身邊,打開蓋子旋出膏體,歪了歪頭,好奇地問道。“別動?!?/br>阮暮燈繃著一張俊臉,表情十分嚴肅,左手托起自家師傅的臉,右手捏住那指節大的小管子,跟在絲綢上描花似的,小心翼翼地一筆一劃在他的額頭上,畫了一個泛著珠光的金紅色符文。“你畫的是什么?”沒有鏡子,這會兒輪到蕭瀟好奇自己臉上多了什么了。阮暮燈放下唇膏,又開始擺弄那段紅綢。“是引魂符?!?/br>他回答,一邊說著,一邊將紅綢兩端系在兩人手腕上,扎成兩個雙井結。“這樣就行了,走,咱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