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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入宮之前, 陸敏就知道,趙穆能給她的,當然是他自以為是的恩寵。 但她很好奇,竇師良能把陸府從誅九族的大罪中解脫出來的手段, 究竟是什么。 她聽了許久,趙穆和太皇太后卻不再說下去,于是她又回了耳房。 回到耳房,陸敏準備把自己一件多出來的被襦衣改小一點,給春豆兒穿。剛拿起剪刀,郭旭又來了。不用說,這一回是叫她去吃飯的。 她去的時候,后殿伺候的人除了郭旭之外,全都清出去了,趙穆正在忙里偷閑朱筆批折子。陸敏也不與他客氣,脫了鞋子坐到對面,便見那折子,仍是死守酒泉郡的劉進義呈上來的,趙穆朱筆紅字,連迭聲的叫著舅舅,自然還是請那劉進義再堅持,援兵馬上就到。 不一會兒飯擺上來了。除了各樣素菜之外,另有兩碟葷菜單另盛在小碗之中,這是給她的。 陸敏也不客氣,端起碗就吃,亦不講就葷素,只揀自己喜歡的吃。倒是趙穆,挾菜時都會小心避開她筷子曾經沾過的地方。 他遞了碗湯過來,顏色泛紅,一股生姜的辛辣氣。 陸敏接過來喝了一口,瞬間從舌頭辣到嗓子眼兒。 “這是什么?”她問道。 趙穆一笑:“方才太皇太后說你昨日有月信在身,我記得我娘來月信,總要喝碗紅糖姜湯,所以趕著郭旭給你煮了一碗?!?/br> 身上帶著月信,在太液池的冷水里泡了半天,昨夜陸敏便腹痛到整夜難眠,痛極之下,蜷在趙穆那門房上才小睡了一會兒。她忍著辣喝完一完姜湯,出了一身汗,果真小腹暖熱,舒服了許多。 這時候翰林學士季雍進來了。 麟德殿的前殿與后殿不過一條廊道之隔,就像家一樣,前殿是皇帝見客的地方,后殿則屬于他的私人領地,嚴禁大臣們入內,若能入內面稟事宜,那是莫大的榮幸。 墻上高掛匾額,兩只鎏金宮燈高掛,仍是一溜水的黃花梨木,雖不貴重,但十分明亮溫暖。木炕后面幾處博古架子,上面陳設著擺件兒,正北居中的墻上是一幅律詩,字書的混朗大氣,季雍認得,這是宰相竇師良的書法。 木炕上有一妙齡女子,穿的是宮婢的衣服,卻與皇帝對坐而食,見他進了,欲起,松了松腿,卻未起,只是不再挾菜,匆匆刨完一碗飯便溜下了炕,去給皇帝端茶了。 季雍不由多看了兩眼,瘦而高高的小姑娘,年不過豆蔻,圓圓一雙小鹿眼兒,春水般明媚,對他笑了笑,亦端了杯茶給他,放在杌子旁的高幾上。 “敏疏坐!”趙穆亦放下了碗,問道:“劉進義如今在何處?” 季雍斜挨著杌子落了半扇區屁股:“傅圖傳來的消息,說他已經撤至會州,整個北方戰線全部潰退,西北四州,已全線覆滅在烈勒的鐵蹄之下!” 有個小美人兒站在墻角盯著,季雍腦子一懵,竟說了句調皮話兒:“他逃的太快,烈勒的鐵騎四蹄全開都沒能追得上!” 說完,見皇帝臉色鐵青,顯然沒有覺得這話可笑,那小美人兒臉上的笑意也沒了,季雍又頗覺得尷尬,脹紅著臉清咳一聲。 這其實與上輩子沒什么差別,因為上輩子也是這樣,烈勒在三天之內拿下西北四州,直逼長安,只不過那時候敬帝不活著,朝政由陸輕歌一手把持。 趙穆放下了碗,將方才那份折子丟給季雍:“照舊發到酒泉郡去?!?/br> 季雍不懂皇帝的心思,拿起折子走了。 趙穆默了片刻,笑問陸敏:“吃飽了不曾?” 陸敏道:“飽了!” 趙穆道:“那咱們去看看你爹!” 就這樣,入宮四天之后,陸敏終于等到了見陸高峰的機會。 趙穆腿長,走的也快。出了麟德殿,不備車亦不備馬,像是飯后消食一般,往前繞過還周殿,從延英門出皇宮,負手漫步。 陸敏落后于他,約三步遠,低眉垂眼而行。 陸敏曾聽麟德殿的小內侍們閑聊時說過,陸高峰被關在天牢。京都在長安,天牢設在洛陽,若果真陸高峰被羈押于洛陽,這么短的時間內,僅憑步行,是不可能到洛陽的。 “說吧,你今天想要什么,朕都滿足你!”趙穆忽而止步,輕聲說道。 夕陽接著皇城高高的紅色宮墻,溫暖柔和,也照著身穿白綾宮裝的少女,頭發梳的整潔利落,根根分明,籠于后的圓髻,兩邊各點綴一枚點翠花鈿。 從他自皇陵回來,她仿佛蛻去一層皮一般的變了,再嚴謹的尚宮,只怕也從她身上挑不出毛病來,三天時間,她變成了一個合格的女婢,內斂,溫默,也遠不及往日生動可愛,全無少女氣息。 陸敏仰面問道:“為何?” 趙穆道:“你不是來了月信?我娘說,女子來月信的日子與眾不同,所以格外需要賞賜與照顧?!?/br> 陸敏咬牙片刻,柔聲道:“若果真能給,您該給奴婢一個體面,叫奴婢勿要如此難堪?!?/br> 還周殿就在不遠處,上輩子臨死那一天,在那座大殿里頭,胡子蒼蒼的文武百官們的冷眼,當著面說她侍兩夫的屈辱,還有十年后再見面,竇師良那錯愕的表情,活了兩輩子陸敏都不能忘。 如今他將她拘于身側,頂著妖后侄女的惡名,群臣可見,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他自以為是的寵愛,不過是如陸輕歌一般,把她推向更高的枝頭,若摔下來,只會摔的更重,跌的更慘。 趙穆迎面攔上陸敏,道:“如今朕給你的,就是天下獨一份的體面!” 陸敏心道,這人跟陸輕歌其實是一樣的,自以為是,從不顧慮別人。 她揚面一笑,小臉兒映在趙穆眼中,溫潤白凈,大約是默認的意思,卻不說話,仍舊跟在身后。 * 出第一道宮門,不遠處就是御史臺。 今天在御史臺公審殺害先帝的兇手,竇師良如今還兼著御史大夫,他率御史臺諸官員,以及大理寺卿,幾個寺正,還有當朝文武,就在御史臺衙門外恭立相等。 大行皇帝喪去七七之內,大臣們皆服喪,所以一眼望過去,御史臺與大理寺的官員,全是一群披麻帶孝,胡子老長的糟老頭子,竇師良站在他們中間,麻衣襯著一張年青,朝氣蓬勃的臉,刻板威嚴。 他率群臣下跪而拜,迎帝入衙。 陸敏由郭旭帶著,是從御史臺衙門的后門入的衙,穿過大殿的廊廡,一間并不大的屋子,公案背后的椅子上,隨意搭著一件圓領直裰,鴉青色的素緞面。領袖皆裹著黑邊。 這衣服實際上是陸敏的針腳。包氏針線活太差,做的衣服鞋子除了陸嚴和陸磊,再無人穿著。她因為總見竇師良穿著公服,想送他件家常衣服,遂央陸敏衲了這件衣服相送。 憑著這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