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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br>你眉間顫了顫,試圖說什么,但太痛了,說不出來。你只好笑了笑——可能也沒笑出來,垂下眼,想:不了吧。可惜這個意思沒傳達出去,因為喬輕還是在喃喃“我愛你”。雖然很快就聽不見了。終歸于岑寂。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你沒有茫然、沒有意外、甚至沒有憤恨。你沒有開燈。你在黑暗中沉默地等著。等喬輕醒來。兩個輪回前的你許好的諾,答應他醒了再走。你不太知道時間對喬輕是怎么算的,但你不想讓他醒來面對一室空茫。面對一個冰冷而殘破的謊言。你沒想好怎么待他。他一無所知,偏又那樣真誠,像一只拼盡全力舉起一塊糕點碎屑的小螞蟻,隨便一點雨水就能讓它死得不明不白。可你偏生不是拿著水槍的無知幼童。你能輕而易舉地傷害他,與此同時,你愛他。你聽到喬輕掙動了一下,衣服與被子磨蹭,窸窣作響。你指尖下意識蜷縮起來,和每次抓他手心一樣。他醒了。你沒有把手再伸過去。你大概知道這次的風格了。第一次是惜別,第二次是遷怒,第三次是簡化。情緒也是有時效的,這是你一開始就明白的東西。早于你愛上他。你看著他眼里的驚濤駭浪漸漸平息,成了一片灰白的海域。是很廣袤、很沉靜的海,在月光下緩緩起伏。你說:“走了?!?/br>這么急不可待的宣告讓他眼里又是一黯。但喬輕只默不作聲,起身,跟上。這一次他在沉默之后,問“為什么一定要走呢?”,有點茫然的樣子。想來他也察覺到了你突如其來的冷淡。你想了一下:“可能因為我就是這種人吧?!?/br>劍走偏鋒,絕不回頭。“對不起,”你微笑,“再見?!?/br>之后總是這樣。千篇一律的對不起,你從歉意講到木然。每一遍,就是一次徒勞的嘗試。就像個卡了帶的黑白默片。你看到自己徒勞地對著口型,卻聽不到一點聲音。只有喬輕的痛苦貨真價實,鮮明如昨日。他就像面哈哈鏡,永遠嶄新,只映出你扭曲到可笑的側臉。每一次細節都有不同,唯有一點是一樣的。喬輕在你意識朦朧之際,說的都是“我愛你”。某種程度上,這簡直和你執著于說“對不起”異曲同工。都顯得有點滑稽。然后終于有一次,你受夠了。你不想等他醒來了。你已經對這三流劇本乏味透頂,再也演不下去了。雖然你答應過他……可誰知道他醒不醒得過來呢。你看著他的側臉,無聲道:“對不起啦?!蹦銖膩砭褪莻€滿嘴謊言的逃兵,你們都應該習慣了。然后你從容地結束了又一次輪回。有時你覺得這樣一遍又一遍地撲騰也很可笑。倉鼠對滾輪表示抗議的辦法竟然是撞籠子。撞還撞不死。但你又實在是不想活了。這么一遍遍地撞南墻,南墻沒有塌的跡象,你只覺得自己瘋得更厲害了。一個念頭悄無聲息地找上了門。你想,你是死過很多次了,但這個輪回中還有人沒有。……大概再沒有什么想法會比這個更可怕了。你當場就崩潰了。你沒法接受這個。喬輕是你滿目瘡痍的世界里最后一片凈土,是你不值一提的人生里唯一值得留戀的東西。為什么你會想要傷害他?對,他可能是主使,他可能和循環有關,但……你抱住頭。你令你自己感到惡心。四周的黑暗好像突然有了生命,把你擠壓成很小的一團,絮叨而迷亂的聲音輕飄飄地往你耳朵里灌,每一句聲音都不同,細聽起來又是一個內容——不試試嗎?試試吧,說不定呢……“滾——!”你吼道。喬輕醒了。你倉促地結束了這次輪回。但其實沒什么用。你意識一從虛無里凝起,那些聲音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纏繞耳畔。你發著抖搖醒了喬輕。有那么一剎,他的眼神是帶著期冀的。及至看清你表情,他驀地凝眉:“怎么了?”你語無倫次。你一會兒說“我想殺你”,一會兒說“對不起”,極少數地時候,你會說“救救我”。你說:“喬輕,救救我?!?/br>喬輕默然,攬住你。你渾身發抖,他的手卻還是如此有力,帶著重逾千鈞的定力,你在他掌下逐漸靜了下來。你沙啞道:“我該怎么辦?我不想……我不想……”他難堪地沉默了一會,道:“你就這么恨我?”你怔住了。你想瘋狂搖頭,想質問他為什么會這么想,想傾訴自己的苦衷,想放聲大哭。你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忽然笑了。你說:“對?!?/br>然后你毅然從他懷里掙脫,沖進了浴室。那里有結束一切的刀。你意識到你得不到理解,得不到解脫。不會有的。你留戀地看著他的睡顏。他側臉在微光里像是著了一層釉,鴉羽般的眼捷抖落一片陰影,小小的,顯得很無害。你伸出手,像是想撥開他的眉,但只是隔著一厘米懸著,沒有落下。“說好不皺眉的?!蹦阈÷曊f,“騙子?!?/br>你想了想,又說:“不過我也是。扯平了?!?/br>你很想親他一下,但是那樣他就會醒,于是只好戀戀不舍地用視線逡巡一遍他的眉、眼、鼻梁、唇?!拔覑勰??!蹦阏f。然后你光著腳走出了房間。你不能再看他了。當你看著他,愛和恨同時在沸騰。過了一會,你聽到臥室里傳來一聲驚慌的“周懷!”,然后是一些碰撞聲,你想著他猛地掀開被子,慌忙下地。原來他撲空的樣子是這樣的。你抱著膝坐在沙發上,等他出來。大概過了三十秒,他奔了出來。他見到你,馬上松了一口氣。泛紅的眼眶一時沒收住,你看著他落下淚來。“我以為你……以為你……那把刀也不見了……我怕你已經……沒有等我……還好……還好你還在……”“嗯?!蹦銣厝岬卣f,“你來得正好?!?/br>刀已經被你拿出來了,正放在正前方的桌上。你摩挲了一下刀背,像是情人間的愛撫:“你來幫我吧?!?/br>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你。淚痕還未干。“你可以的?!蹦愎膭钏?,“我會幫你對準位置,你只要輕輕使勁。只是一下子?!?/br>“我不可能!”他歇斯底里,“我不會做這個的,我做不到!你怎么能這么殘忍?”“幫幫我?!蹦阏T哄道,“幫幫我?!?/br>然后是一場漫長地對峙。你看著他淚流滿面。這是他唯一一次在你面前淚流滿面。你想你會永遠記得的。然后他屈服了。他總是如此。他的手是抖的,于是格外的痛。你握住他的手,往里把最后一程走完,笑了一下:“這個也扯平了?!?/br>這是最痛的一次。你把自己鎖在房里關了一天。你編了最后一只惡龍。然后你拿起刀。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