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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便親自牽來一匹通體雪白的御馬,“更何況,太。祖太宗馬上得天下,朕雖養于深宮,卻也不想墮了我軒轅氏男兒的威名!”說罷,他便利落地翻身上馬,又用馬鞭指了指身后的李克、赫連仲祺兩人,笑道,“這便是我為隴西選的都護、都督,這幾日皇叔祖大可考校他們,只要您略有不滿,朝廷便重新再選!”須知先前雍王一事傳到涼州,有關儲君的流言并不十分悅耳,靖西王雖然不曾盡信,心中卻也有了芥蒂,如今見他恢廓大度,不由老懷甚慰,連連道,“圣上英明!”軒轅冕難得開懷一笑,揚鞭縱馬,身后依次跟著靖西王、李克、赫連仲祺等人,浩浩蕩蕩地入城了。第章第二十八章:無情莫把多情惱犒賞三軍,巡視防務,皇帝在涼州呆了三日,幾乎日日都忙到子時方能歇下。靖西王府早已料理停當,長史正同司書一道清點王府資材,到底歷經兩代經營,各樣器物堆積如山,光是名劍寶刀恐怕就需要一輛馬車來運送。“陛下可曾起身了?”王府錄事周琦一早便在行館外等候,錄事雖只是個微末小吏,可他身上卻不見半分卑微諂媚,反而周身一派華貴之氣,王府眾人見他也極為尊重,就連王爺也對他百依百順,儼然便是這隴右道的半個主子。懷恩公公對這個魏國公之弟也是極為忌憚,見他親至,自是打足了精神應付,笑得猶如春花一般,“見過周大人,陛下早已起身了,正想著臨行前去王府探視王爺,沒想到周大人卻先來了?!?/br>“陛下這是要折煞我等,君臣有別,理應我與王爺來向陛下請安才是,”周琦不卑不亢,“王爺稍后便到,還請公公通報一聲,若是陛下有暇……”懷恩趕緊道,“奴婢這就去,周大人稍安勿躁?!?/br>半盞茶后,經過再三推讓,軒轅冕還是坐了上座,正微微側身,與靖西王閑談。不知不覺說起當年事,靖西王不由慨嘆,“彼時本王心力交瘁,哪來閑心去關心洛京的暗流涌動?待到本王反應過來時,戰事已是一觸即發,太上皇也已祭告天地,準備親征了?!?/br>當年金戈鐵馬,身處深宮的軒轅冕自是毫無印象,只笑道,“當年皇叔祖與獨孤表叔兵分兩路夾擊突厥,胡人聞靖西王之名則小兒夜啼,人人膽寒?;适遄娌l英姿,朕無緣得見,實乃平生之憾?!?/br>“陛下謬贊了,不過是趁著還能爬的上馬,為父王報仇雪恨罷了,哪里談得上什么英姿?”靖西王喝了口甘露,緩緩道。周琦陪坐一旁,忽而道,“對了陛下,昨日下官看了日程,為何咱們不順道由太原南下,反而要取道汾州?”軒轅冕不喜甘露,故而只淺啜了幾口便將茶盞放下,“朕有個結義兄弟,因事往北疆公干,卻在汾州不知所蹤,朕有些……牽念,故而想親自去看看?!?/br>“哦,不知所蹤?在北疆竟還有這般的事情?”周琦詫異至極,高聲驚呼道,“還請陛下將此事由來細細說明,或許我與王爺能夠幫的上忙?!?/br>靖西王府在隴右已近一甲子,可謂樹大根深,但凡他想,恐怕整個北疆沒有他找不到的人。軒轅冕猶豫片刻,將秦佩身世略去,只說他是吏部尚書秦泱之子,奉命送突厥余部來使北上,不料在途中遇襲,身中數刀后跌入無定河中……說及此處,靖西王冷哼一聲,周琦卻猛然笑出聲來,軒轅冕有些不解,滿面茫然地看著他二人,心道難不成這在隴右還有什么掌故不成?“據本王所知,”靖西王悠悠道,“但凡是墜崖的、墮入湖中的,不管自己尋死的還是被旁人推下去的,只要是落入水中的,多半都死不了?!?/br>他說的實在篤定,本該讓人信服,偏那周琦在一旁聽了,笑得更是不可自抑,平白打了不少折扣。約莫此間有什么故事,軒轅冕并未追問,只頷首微笑。“這秦佩幼時,我倒也曾見過,”周琦悠悠道,“當真是冰雪可愛,那膚色比起女孩來恐怕都要白皙幾分?!?/br>他是周玦親弟,秦泱事敗后那年入京守歲,定是曾見過寄人籬下的秦佩;他是亞父同科,不曾依仗家中權勢謀個不高不低的官位,反而去了靖西王府;周琦中間曾有十年消息斷絕,在兩王之亂時才又出現,叛亂平定后就一直留在靖西王府做那八品錄事;周玦為父皇身邊第一得力之人,又謀算深沉,曾把持東宮暗衛及后來的麗競門十余年……他一個閃念已將前因后果猜了個大概,心道秦泱作惡多端,造孽無數,觀這周琦神態,搞不好也是苦主之一。秦泱已死,若是心中還有芥蒂,恐怕賬都只能算到秦佩頭上了。軒轅冕苦笑,起身對周琦做了個揖,周琦趕緊起身避過,“說話說的好好的,陛下這是何意?”軒轅冕卻是堅持行了禮,對周琦溫和道,“父債子償,人之常情。只是如今秦佩亦是生死不明,朕與他有兄弟之交,他父欠下因果,朕自會替他償還?!?/br>“償還?”周琦桃花眼一凝,冷笑道,“他父欠我的,就算以陛下九五之尊,恐怕都是還不起吶?!?/br>靖西王極不自在地動了動,周琦留意到他懇切目光,勾起嘴角,“不過也罷,已有人替他還了,我也便既往不咎,大人大量了?!?/br>他們之間暗流涌動,軒轅冕縱是再魯鈍也看出些不對來,只好低頭飲茶,尷尬笑笑。“不過說起御弟,下官去年在吏部述職時還聽聞,說陛下那義弟很得器重,陛下還說過他是‘吾之子房’?”這記憶過于久遠,軒轅冕自己都愣了愣,許久才道,“朕當時只是一時戲言,以環他本就是個敢愛敢恨,赤誠一片的性子,哪里及得上留侯的城府謀算、保全自身?”靖西王他二人并未見過秦佩,見他懷緬故人,也不好插話,又聽軒轅冕低聲一笑,“若非說起來,不論品性,只論遭際,他怕是和盧綰更像一些?!?/br>周琦與靖西王對視一眼,知他心結難解,寬慰幾句,便告辭離去了。軒轅冕一人坐著,心下百感交集,他本就不愿相信秦佩已死,故而才攔住麗競門,唯恐真的發現二人的尸首,可他更不愿相信,秦佩竟是想出了個金蟬脫殼之法,遠離突厥紛爭,遠離宮闈廟堂,遠離那些讓他痛不欲生的前塵過往……亦是遠離他。如今靖西王的一席話,雖是讓他重燃希望,盼著秦佩當真沒死,卻也不得不點醒他,讓他正視一個可能——雍王事變前晚秦佩與他互訴衷情,并不是發自真心,而是自己即將遠走,不愿傷了他,想給他留一個念想……不然實在無法解釋,若秦佩還活著,為何不給他消息,寧可留他一人在長安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