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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這酒rou能消磨心中的不忿,卻被這兩個粗使婆子勾了起來。這些秀才不約而同,全都諷刺這王家雖成了書香,卻沒去掉身上的銅臭味兒,連下人婆子都沒甚見識,好生丟人。說不得是王狐貍和那李盛混在一起,在床上教了妖法兒。 各位看官,一般的粗使婆子聽了秀才相公的嘲諷,早躲去后院了。但這李婆子不是普通人,南縣她稱八卦第一,沒人敢稱第二。對頭何婆姨雖然不服,卻也無話可說。于是這李婆子顛起那刀槍不入的舌兒,將這桌殺了個片甲不留。 隔壁桌的秀才們見了這等戰斗力,全怵了起來,只是埋頭吃飯。李婆子見這桌還有眼含輕蔑的,不禁冷笑:“怎得,還要把婆子我瞧成個黃花女不成。你們這些混飯的,肚里沒什么文墨,才來我家猛填白米。解元公飲茶作詩,你們是吃米屙屎”。 秀才們雖然貧寒,卻也都說話文縐。聽了這婆子的“屙屎”兩字,全嗆了起來。其中一人吃得猛,竟噴了飯。那婆子又笑道:“好啊,下面不噴上面噴,果然上面吟不出詩來”。 嫣娘見這邊鬧成一團,忙來勸說。那婆子卻道:“我老人家嘴里不干凈,還不是替你找回場子。這些文酸,吃白食偷碗筷也罷了,還編排你和解元。那解元許是要攀高枝的,你被人潑了污水,以后怎得嫁人?” 嫣娘嘆氣道:“甚么嫁人不嫁人,我能撐起酒樓,就不再想這事。骷髏狐貍的名聲人人皆知,潑不潑水的已不重要了”。 李婆子勸道:“你莫嘆氣,前日小九兒托我替你出場氣,說是要震住他們,少在街面饒舌”,便走上臺階,叉腰罵道:“你們這群禿嘴聽著,從今起婆子我聽見誰說嫣娘的不是,見一次罵一次。老娘我快六十,還沒遇過對手,若有敢打擂臺的,放馬過來”。 嫣娘聽得這話,笑也不是惱也不是,心里卻暖暖的。王姑母正沉浸在婆姨們的夸贊中,猛得被李婆子一嗓子驚醒,心中大怒。正要上樓去罵那婆子,卻聽得門外喧鬧起來,個個都說是新解元到了。 王姑母心臟咚咚直跳,滿臉漲紅,喜氣洋洋地往前走。眾人都讓道給她,好讓人家母子相見。等那披紅掛彩的解元走近,王姑母卻兩眼發直,愣在那里。那些相熟的街坊見了,全都指指點點。王姑母頓覺天旋地轉,眼看就要跌到。 誰知跌下去倒的不是冰冷的地,而是侄女胸前軟嫩的rou。王姑母心中大叫“蕭二騙我”,嘴里卻吶吶說不出話來。嫣娘見姑母撲在自己懷里,像是在哭,便安慰道:“表哥高才,縱使不是解元,也是舉人老爺哩”。 王姑母聽得耳邊眾人嘲笑,只有侄女寬慰自己,倒真的哭了出來。王老娘也是失望,又聽那些商賈再換心腸,把王家罵了個狗血淋頭,被氣得咳嗽起來。 眾人正鬧騰間,卻見那新解元進了門。那解元膚白唇紅,體態風流,都嘖嘖稱贊。解元后面是一群同科的舉人,李盛灰頭土臉,跟在最后。 那些被李婆子嗆聲的秀才見李盛狼狽,全都故意大聲問李盛的名次。聽得是落了第,都哄堂大笑起來。還有那刻薄之人,說這王家偽稱侄兒李盛中解元,給新解元示威哩。眾人聽得,都盯那新解元,看他怎么處置這王家。 那新解元見李盛耷拉著頭,王家眾人僵著臉,王姑母窘得躲在嫣娘懷里,便嘆了口氣,道:“諸位不知,李盛與我是結拜兄弟,他娘也是我娘,這王家侄兒中解元,倒也不差”。 聽得這話,王家眾人松了口氣,王姑母也觍著臉受了新解元的一拜。只有那李盛,炸起毛來,跳腳罵道:“馮瑜,你不就是中了解元么,何苦折辱我家”,又撒潑發癡,亂滾亂罵。王家眾人忙去拉他,李盛也心內羞慚,半推半就地躲到后院去了。 酒樓眾人見了這番神轉折,都嘆這解元肚里能撐船。王家本以為馮解元是為了解圍,隨口說說,誰知馮瑜竟叫人置辦香案表禮,當真認了王姑母當干娘。酒樓眾人嘖嘖稱奇,王姑母含淚回了禮,只有嫣娘覺得對馮瑜不住,心內感激。 等這出“真解元大義認干母,假秀才不孝忤親娘”的戲唱完,馮瑜正要告辭,卻被嫣娘托人叫進后院來。 嫣娘見馮瑜進來,便行了大禮。馮瑜扯她不住,也跪了下來,兩人你拜我我拜你,倒是有趣。王老娘在樓上正窺得開心,卻見那馮瑜說了幾句,惹得嫣娘哭泣,便離開了。 王老娘忙下樓去,勸慰女兒不要難過。解元公怎了,賺得還沒嫣娘多。若嫣娘肯招個上門女婿,甚么樣的俊男尋不到,何苦把心拋在他上。 嫣娘聽母親說出這等頑話逗自己笑,便止住淚道:“娘,我不是心慕他。本要向他道謝,他卻說被人監視,以后輕易不能來酒樓了。若是有事尋他,須得暗地里哩。又說自己身落虎口,沒臉見人??蓱z這等俊才,竟不得自由”。 王老娘聽得奇怪,問道:“他不是新解元么,父親又是府尊,這臨安誰敢找他的不是,真是奇怪”,嫣娘回道:“許是天外有天哩。他中了解元,又有咱家的股,我們的靠山更穩,以后兩縣縣尊都得收斂點了”。 王老娘聽了,笑道:“真是年輕女娘說的話。這些官宦大家,誰真將商賈視作同伴。若是咱家沒錢了,就算馮衙內心善,他家長輩也要撤股撒手。我算是看開了,女人家沒個好夫君,就要有勢有財。你這等模樣,又有酒樓,晚幾年也有男子娶哩”。 嫣娘笑道:“娘盡亂說,姻緣本是天定,前日彩虹還講了個‘一言鴛鴦’的話本,就是一句話成了夫妻的。那些真心慕我的,千辛萬苦也要娶我;想吃軟飯占便宜的,一遇挫折就退了。我還是做大酒樓,等月老牽線罷”。 王老娘道:“這話不對,平日你只在酒樓,極少出門,外面紅眼的都將你說成妖邪哩。等哪日我帶你去月老祠拜拜,路上有男子見了,說不得就來求娶哩”。 兩人正說著,卻聽得外面有人喊叫,便止住話頭,出門去看。 ☆、第50章 南柯蟲蟻夢 話說王家母女聽得門外有人喊叫,慌忙去看。卻見李盛赤紅著眼兒,拿根棍棒,遍地搗毀螞蟻窩蟲子巢,還點了灶里的火,燒得蟲蟻全跑出來。 原來王老娘有個毛病,看見細密密一片,就頭暈害怕。如今見了滿地的細碎,還跑成團兒,早唬得手腳發冷,眼看就要倒下。 嫣娘眼疾手快,扶住老娘,一疊聲叫人去尋大夫。胡大兒葉小咬等伙計見了,忙去攔那李盛,好半天才把院里平定下來。 李盛被人拽住,動彈不得,只是大叫大嚷,嘴里的酒氣噴得老遠:“都是那狐貍邪道害我,才丟了個解元。那張小九果是妖人,不然我今年中舉,后年探花,娶得韓林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