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這句話送還給他，也很想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當初明明是她幫了他，可為什么他要選擇如此令人難堪的方式得到她。

    每一次，每一次當她說服自己，試圖向他靠近的時候，他總會快速地用現實狠狠地給她一記耳光。當初他從天而降，在龍耀祖手下救了她，她是真的心懷感激，不知不覺地放任自己去依賴他，相信他，甚至討好他。

    可結果呢？

    結果是他在異國他鄉將她打扮成高級妓/女送給陌生的男人。

    他甚至沒有后悔，沒有在最后一秒阻止那樣可怕的事情發生。如果不是她自己逃出來，他們之間早就結束了吧？

    如今連提一句這件事他都要惱羞成怒，難道她真的被人強/暴后，他還會不計前嫌一往情深嗎？

    齊雨瀟雙手抹去眼淚，哽咽著說：“對不起?！?/br>
    對不起，我努力過，努力忘掉恩怨重新開始。

    我真的做到了。不管過去，也不問明天，只想在當下好好地愛你，用盡全力，毫無保留。

    與你相伴的每一個日出與黃昏，我都以為這是未來的模樣。

    當你說我們有無數個今天，當你在一年的最后一天親吻我，當你在外灘邊送出那份大禮，你說“年年今日，攜手同游”。

    我以為從今往后，年年歲歲朝朝暮暮，你都會在我身邊。即使你脾氣還是那樣壞，即使我們老是相隔兩地，我都相信未來會一點點好起來。

    到很多很多年之后，我們還能一起牽著手回學校，回到最初相識的地方。

    我真的每一句都相信了！

    我以為只要我們在一起，只要我懂得你的情深，我們就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

    可是，現實給我的是什么？是一次又一次的絕望，是絕望！

    你說夢到我暈倒，我又何嘗不是夜夜噩夢，夢里是孩子血rou模糊的臉。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跟你分享這個消息，可是你連親口告訴你的機會都不給我。

    明明那樣恨你，可當我聽到你出事的消息時，卻做不到無動于衷，做不到置之不理。

    我不要你出事！

    我跑了這么久回到家里，只是想看再看你一眼，看你好好出現在我面前，我不要你出事……

    可是……可是……

    葉城，我也是個人??！我也只有這一顆心，在它碎了一次又一次后，我已經沒有力氣再重新粘合起來，再送到你面前了。

    齊雨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新又說了一邊：“對不起?！?/br>
    眼淚總有流完的時候，此生此世，她愛過他這一次，傷筋動骨，真的夠了。

    她輕輕地往后退去，退出房間，輕輕地關上書房的門。

    厚實的木門，發出噠的一聲響，像是塵埃落定，最后的一個句點。

    ***

    臨近春節，  公司在大年二十九那天提前放了假，齊雨瀟當天就回了南京。她帶的東西不多，主要都是送人的禮品，明知家里什么也不缺，可一年到頭總要留下幾分心意。

    “瀟瀟你太破費啦！”齊雨瀟的大嫂試著她送的羊絨圍巾，很是開心。

    她的大嫂雖然跟齊子勛同歲，但生著一張娃娃臉看上去比她還小，姑嫂之間感情很好。大嫂將孩子交給保姆，拉著她賊兮兮的問：“瀟瀟你怎么不把男朋友帶回來??？上次不是說要回來嗎？”

    齊雨瀟面色如常：“過年他也要回自己家的呀，下次再說吧?！?/br>
    回到熟悉的環境，她才覺得家里原來也多了幾分陌生。

    離家多年，她的房間還保留著她離開時的擺設，可是空氣里早就沒有了年少時的氣味。

    齊雨瀟躺在自己的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都會過去的吧？

    從小到大，長達十幾年的記憶，也會隨著時間流逝慢慢褪色。那和他之間短短幾年的糾葛，也總會有被遺忘的那一天吧？

    ***

    除夕夜，葉城是一個人在別墅的過的。他并不想回老宅，別墅里的人也全都放了假。三層的小樓從早到晚，冷冷清清的，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他一個人坐在屋頂的花園喝酒。

    身上蓋著厚厚的羊絨毛毯，可他還是覺得冷。

    他望著夜空發呆，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有一次跟她在屋頂找星星。

    那個時候是尹季飛去世之后，她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了一支指星筆，綠色的光直直地射向天際，打在沉沉夜幕之上。

    可惜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顆星星。她的笑容有些尷尬，模樣很是生動。那時候，暮春的晚風吹在她的臉上，額間的碎發在耳畔一蕩一蕩。

    當時的她，就在他的身邊，觸手可及。

    那一年的春天，整座城市都快要傾覆，他才有個機會能與她朝夕相對。

    可又有什么用？

    葉城又喝了杯酒。急急灌下，酒氣直沖腦門，腦子仿佛隨之出現短暫的眩暈。

    半夢半醉之間，他聽見孫少謙走了過來，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邊：“什么情況??？大晚上不回家多在這兒吹西北風?！彼戳丝纯樟舜蟀虢氐木破?，“一個人喝悶酒，你可真行?！?/br>
    大約是覺得他太吵了，葉城終于清醒了兩分：“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孫少謙輕笑了一聲，長吁一口氣，“我能不來嗎？大過年的，放你一人兒在這冷冷清清的??？”

    “我沒事?！比~城仰頭喝酒，淡淡道，“你回家去吧?！?/br>
    “回家？不回。熱鬧都是他們的，我回去干嘛？”他也給自己倒了半杯白蘭地，“現在到底什么情況？你們倆以后準備怎么辦??？”

    葉城仰頭將酒灌下。

    冰冷的液體，順著身體而下，連心都凍得麻木。

    他點燃一根煙，淡淡地說：“沒有以后?！?/br>
    “什么意思？”

    葉城沒有說話。

    “不是你就這樣讓她走了？”

    “嗯?！?/br>
    孫少謙氣結：“小辣椒一聽說你出事，整了人都軟了，要不是后面有椅子，差點一屁股坐地上。人的本能反應騙不了人的?！币娝允且桓币啦换畹臉幼?，扔下一句，“你就等著后悔吧！”轉身就走。

    不，我不會后悔。

    一抹虛浮的笑容隱隱出現在葉城臉上。

    沒有人知道他的絕望與恐懼。

    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再也沒有曾經的底氣。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男人，他也會怕，也會懷疑自己還有沒有能力對她好。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離開她，真的會對她更好？

    葉城呆坐片刻，伸手從口袋里掏出錢夾，長指抽出證件，后面露出一張小小的拍立得相片。

    相片上的男女相互依偎，女孩子笑得非常燦爛，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香煙上火星間或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