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撐不了太久,那些原本一直被壓制在體內的毒如今在經脈中游走著,侵蝕著肺腑,若是再遲一些,或許他就連動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能夠殺多少呢?在失去全身力氣之前。 藺燭雪想不了這些,他只知道如今他的眼前只有一條路。 不歸樓的火肆虐而開,那些士兵在看到血光之后終于也都涌了上來,藺燭雪身形如電,出手之間又是一片蕭肅! 一直到此刻,真正交手起來,眾人才終于明白,為什么這樓中分明沒什么人,但將軍卻帶了這么多兵力來,沒人能有把握殺得了那人,那人分明身上有傷,分明在交手當中也被他們給傷了,可是他卻絲毫沒有倦意,在這殺戮之種,他便如同被釋放的惡鬼一般,渾身浴血,讓人膽寒。 莫期一直站在人群外面,他淡漠注視著那渾身染血的人,在心底輕輕嘆了一聲。 那人縱然有百般能耐,縱然武功高絕,但終究會撐不下去的,他在等,等那人倒下的瞬間。 九變 第58章 情移(二) 藺燭雪會死嗎? 當初桑夜曾經想過這個問題,在她與藺燭雪一同離開不歸樓的時候,那段路是她與藺燭雪感情的開始,那時候藺燭雪重傷,桑夜便總是幻想著一切可能的和不可能的。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關于藺燭雪那許多的故事,她只知道如果藺燭雪死了,她定會痛苦萬分惹霍上申。 但現在這成了一個桑夜想都不敢想的問題。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藺燭雪和鳳舟會讓她去找人了,而這一趟她也確實找到了人,并且也找到了一切的真相。 真相是她與莫期之間的一切,或許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騙局,沒有誰對誰錯,也沒有什么情不由衷,不過只是國仇家恨之間的一個小小玩笑罷了。 而現在她終于可以擺脫這一切了,她要去不歸樓,她要找到藺燭雪,此后其他一切與她再無關系。 “桑夜!”卿藍的聲音自身邊傳來,桑夜微微一怔,回頭朝他看去。 卿藍勒住了馬繩,皺眉對桑夜道:“有人追過來了?!?/br> “什么?” 卿藍回頭輕輕瞥了一眼,繼而又往前方看去,很快壓低了聲音道:“前面就是不歸樓了,這些人不能帶到不歸樓,必須現在就解決,你先去找藺樓主,這些人讓我來解決就好了?!?/br> 桑夜跟著卿藍的目光往后看,隱隱綽綽從路邊樹叢發覺了幾道身影,她猶豫片刻,咬牙道:“會不會有危險?” 卿藍輕松的笑笑,搖頭道:“我的武功你還擔心什么,現在最要緊的是不歸樓,我們都趕路那么久了,你可不能停在這里?!?/br> “好?!鄙R剐闹约簺]有時間猶豫,便道:“你自己當心,打不過就先逃?!币郧渌{的武功,就算當真打不過了,要離開還是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卿藍點了點頭,笑容依舊掛在嘴角邊,他輕輕抽了一把桑夜的那匹馬,只聽一聲嘶叫,那匹馬便帶著桑夜往前而去。 卿藍依舊在原地,看著桑夜遠去,只是桑夜還未走遠,便有幾道身影倏地往前追去。卿藍笑意霎時凝住,腰間長劍抽出,劍氣化作流影正好截斷了那人的去路,他的聲音冷了下來,一字一頓道:“你們便跟到這里就夠了?!?/br> 不待那些追蹤的人再開口,卿藍已然飛身而起,劍芒乍現,直射往那些人的周身要害。 然而便在此時,另一道身影也飄然而至,正好落在了卿藍的后方。 “是你!”卿藍雙眸微睜,不禁喚出聲來。 。 不歸樓當中,火舌已經肆虐到了墻外,從來都安靜矗立著的不歸樓,今日好似要將這所有年的沉寂的怒火全部發泄而出,而不歸樓當中,殺聲四起。 藺燭雪還在殺,手起刀落,便是一地艷紅,他原本已經快要忘記殺人的感覺,他一直住在不歸樓當中,當一個什么都不做的瞎子,準備就這么湊合著過一生。 但現在,一旦開殺,便是無止無休,他記起來了自己原本是不歸樓最可怕的殺手,自己的雙手本就沾滿了血腥,他之所以會留在不歸樓,也是因為外面的世界根本沒有他的容身之處。親人也好,朋友也好,他本就什么都沒有。 不歸樓所有人都走了,因為他們再也不需要這里了,而他不同,他這輩子只能留在這里,生在這里死在這里。 血糊了雙眼,藺燭雪用沒有執劍的手將其拭去,便在這一刻,攻擊又至,他冷笑一聲,身形一轉,便一把捏住了那偷襲之人的脖子,重重將人扔了出去南心北往,總裁的隱婚妻。 這一動,卻又牽連到了身上的傷口,他微微一晃,吐出了一口帶著暗色的鮮血。 任憑武功再高強的人,面對這么多人的圍攻依舊是無可奈何,他身上帶著致命的劇毒,能夠撐到這一刻已是不易,而現在便要面臨油盡燈枯。 藺燭雪眨了眨眼睛,看著遠處的人群,還有人群盡頭的那個人,心中自嘲的笑了笑。 他這是第一次見到莫期,那個曾經被桑夜所心心念念的人,他在心里想,那個人看起來也并不見得有多么好。 至少武功肯定沒有他好。 嗯,長得也沒他好看。 就在想著這些的時候,又是一刀橫地里襲來,藺燭雪原本已經感知到,只是身體卻已經不聽使喚,他只來得及側身,卻仍是被刮傷了腿。 悶哼一聲,藺燭雪單膝跪地,一手用劍撐著身體,再次咳出血來。 他的面前是一片血泊,也分不清究竟是誰的血。 他就這么跪在原地,身旁原本進攻的人,卻突然都不再上前了。藺燭雪表現得越是虛弱,旁人反而越是害怕。藺燭雪看到這里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聲音低弱卻又陰沉:“怎么,害怕了?” 沒有人開口,只是人群后方傳來了一道清冷的聲音:“動手?!?/br> 那是莫期的聲音,而莫期的聲音就是不得不從的命令。眾人抬起手,刀劍的寒光閃爍在藺燭雪的眼里。 藺燭雪緊緊握住手里的刀,整個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劍。 “住手!” 就在此時,另一道聲音也傳了過來。 這個聲音在場許多人并不熟悉,但是有人卻是熟悉的。最熟悉的人,莫過于正拄劍跪在人群正中的藺燭雪,還有沉默著站在人群后的莫期。 藺燭雪在火海之中,聽著這聲音不知為何竟笑了,笑意中又透著無奈與悲涼。 他本以為那人不會來的,本盼著那人不要來的,但他真正聽到那人的聲音,卻又不禁覺得,她來了真好,至少他到死的這一刻不會是一個人了。 “藺燭雪!”桑夜騎著馬沖進人群,也不管四周的火舌究竟有多灼熱,徑直便到了藺燭雪的身邊,下馬一把抱住了他,用了幾乎生平最大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