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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伏天一般,裹著汗水,又沉沉睡去。車馬響動,停在大門外。“大人?!惫苁乱姷絹砣嗣砣ビ?。陸巡撫本就官威加身,此時一張冷臉,更加駭人。有孽子如此,氣得親自來捉他回去。“大人,我叫公子出來?!惫苁挛吹汝懷矒岢庳?,緊聲朝屋里大聲喊到:“公子!大人到了,快出來迎?!比宀降墓Ψ蛴煮@又急,愣是出了一身冷汗。陸柯宗將睡未睡之際,還以為是聽岔了,忽然反應過來,眼一睜,立馬跳下床來。靴子還未蹬上腳,聽見房門一身巨響,鋪天蓋地的寒氣與那門扇一起摔進屋里。打了個寒顫,陸柯宗轉身把自己帶起的被角重新塞回懷旻身下。陸巡撫跨進門掃了一眼屋子,看見自己那不中用的兒子只穿著中衣,靴子一只塞在腳上,一只拿在手里,另一只手還在給床上的人掖被子。他爹頓時是氣得吹胡子瞪眼,拿起插在桌角的雞毛撣子就打,官威做派蕩然無存。“爹,有下人!”陸柯宗挨了兩下打,急言提醒。陸老爺子喘了兩口氣,用力把雞毛撣子扔在地上。雞毛軟軟的,又鋪了地攤,摔下去沒聽著個響,又補上一腳。雞毛撣子飛出去,砸在桌腿發出“咵噠”好大一聲響,陸巡撫方有消歇的意思。陸柯宗遞了個眼神給管事,管事立馬退出去,隔著院子喝退那些欲聽墻根看熱鬧的。“爹,喝茶,消消氣?!标懣伦诘沽瞬杷f過去。好歹是二十出頭的人了,不至于還要他父親遵從“黃金條子出好人”的教條,無論父子哪一方都有損名譽。陸巡撫坐也不坐,杯子也不接,滿臉的嫌惡。他一向看不起下九流,現但凡著眼之處,處處都覺得惡心,處處都覺得臟。“為父知你一向什么好奇就喜歡什么,但從來都是有分寸,所以才不管?!标懤蠣斪友劬Σ辉竿镩g瞟,那里面躺著一個大污穢,人間至臟,至賤?!安还苣阌卸嘞矚g,但要明白一點,不能把陸家的臉丟盡了!”“你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找我的錯處?他們一個個都恨不得明日就治我的罪,扒我的皮,砍我的頭!你不但不替為父分憂,還巴不得落人口實,叫人抓住把柄!你是替為父覺得活夠了?上趕著把錯處往人手上送!”繼而張口就是一頓好罵,直將他罵了個體無完膚氣也沒消一半。“兒子知錯……”“你要是知錯了就趕緊把這事兒給我了干凈!”陸柯宗自問做得的確干凈,鮮少有人知道他與懷旻有交集,即使是最近的幾個朋友,亦或是這院子里是仆從,都只言說是友人。唯有鴇公、管事、懷旻貼身伺候的幾位小廝知道兩人確實的關系。置辦宅子與下人借了別人的名號,地處偏僻且懷旻不愛出門,能有幾個人看清虛實?現在沒法弄清他爹是怎么得來的消息,當務之急是要清楚,他爹要自己“干凈”到哪個程度。“兒子明日就把他遷到城郊去……”試探。“不夠干凈!”陸巡撫蹙眉來回踱步,焦頭爛額?!白罱趪啦?,已經落水好幾位了!為父必須謹慎小心!柯宗啊,為父不是突發奇想要針對你,不只是你要抖干凈,最近家里的一切也都要抖干凈。但凡是芝麻大的事,他們順藤摸瓜的本事是你想也想不到的!”宅子下人都可以不動,掛的是別人的名號,這比白花花的銀子放在家里要安全些。只是懷旻的問題,陸巡撫堅持要把他趕出去。說是趕出去,其實言下之意很明了了,他是要讓懷旻病死在這冰天雪地里,反正這個人在外都說是死了,那便讓他徹徹底底閉了嘴,安心。“爹!”陸柯宗絕對不答應,“我把他送到城外找一戶人家安置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讓他送了性命?!”陸公子最后是被綁回了府里,被人看在后院不準出去一步。陸巡撫為官幾十載,就靠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自詡奉行中庸,惜命如金。豬狗也知聽天命,下九流之輩,生于世間也不能有何建樹,不如以命救他陸家一救,也算造福積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上天有好生之德就讓祂來好生便是,凡人便不插手干預了。大雪的天,用席子裹了懷旻,兩個漢子抬著扔到東山坡亂墳崗。此處豺狼虎豹最多,病死餓死冷死咬死,總能占一樣。11刺骨冰寒把懷旻沉重的腦子凍醒了幾分,哆嗦著睜眼,從席子縫里望出去,是清晨的天。灰蒙蒙的天撒下一片大雪,只是因著天色越來越亮,才依稀判斷出是清晨。guntang的身子受著四面八方襲來的刺骨涼意,一時到覺得通體舒暢,燒沸的血液漸漸停止喧囂。就是腦子……腦子糊涂,什么事也想不清楚。不知為何在此?因何被棄?得罪何人?做錯何事?遭此報應。一卷破席扔到亂墳崗大雪地,擺明了是要自己的性命。老樹枯枝擎天,殘雪重云壓地。懷旻將夢將醒,越發有滔天的怒火與不甘,恨不能將天撕開,問他這是個甚么道理?腦仁漲得生疼,他咬緊了牙關。席子被綁起來,懷旻好容易才抽出一只手,從耳旁探出去,接著又是另一只手——比前一只容易多了。手指扣進雪下的枯草泥土,他扯著草根拼命往前爬。一臉的寒土冰渣,指甲縫里夾著枯草,一身guntang爬到鼻息呼出來幾乎都是冷的。快過年了,沒人會在這個時候討晦氣往此處來,若要活命,只能爬到有人煙的地方,方有一線生機。從山崗林深處,好容易才爬入了正道。瞧見一個墳包,也不知是哪個做好事,竟給荒墳貢紙錢酒食。一只灰白的狐貍成精一般,在那墳頭大快朵頤。想它也吃了不少了,懷旻將手邊的泥、雪團了球,有氣無力地砸它。這小精怪被砸得一驚,齜牙咧嘴地回頭,與懷旻對視半晌,思量了什么,遂即回頭叼了一塊糕點飛奔入林。貢貨被那野物叼得七七八八,懷旻想也未想,抓來就吃,可惜就是酒不辣,喝了不暖身子。東西不多,但至少肚子里有東西墊著了,歇了片刻竟能拽著樹枝站起來。此處有野物出沒,不應久留。迷迷糊糊撿了一枝干柴做杖,一手拄著杖,一手攀著沿途大大小小的樹枝步履蹣跚地往前走。不多時又見有貢品,擺得整齊干凈,四下看了,無甚野物,懷旻趕緊搶著先吃個飽。手指剛觸到那糕點,一時腦子里翻江倒海,竟淚如雨下。溫熱的。這份糕點是溫熱的。何處恩公救我?姓誰名誰,家住何處?我懷旻若逃出生天,定當赴湯蹈火報答恩情。和著熱淚吞下去,懷旻生的欲`望更加強烈。既然酒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