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比預想的來得快。

    向天亮陪著肖劍南，在縣委招待所開了兩個房間，剛睡了半個上午，就被邵三河叫起來了。

    一起來的還有公安局的政委黎明，和三位副局長張蒙、方云青和周必洋。

    張蒙拿著錄像放映機，周必洋的手里，拿著兩盒錄像帶。

    周必洋先從口袋里掏出錄音筆，還給了向天亮，“向縣長，我先完璧歸趙?！?/br>
    “這么快就完事了？”向天亮指著錄像機問。

    “殺人滅口，迫不及待?！敝鼙匮蟮?。

    肖劍南問：“誰？”

    “城關派出所所長毛永來?！敝鼙匮蟠蜷_了錄像機。

    電視機里，出現了縣人民醫院急救病房的場景，光線有點暗，畫面不太清晰，周必洋擔負了“解說”的任務。

    “四點三十五分，我帶人護送洪海軍到達醫院，醫院方面為了配合我們的工作，特意調集了三名最好的醫生和五名護士，為了麻痹對方，除了我留在搶救室，我們的警力都安排在外圍，對洪海軍的假搶救進行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六點二十五分，洪海軍被轉入隔壁的觀察室，七點零五分，毛永來帶人來了，說是加強醫院的警戒，因為醫院內的治安不歸城關派出所管轄，所以，當時我就懷疑上了他，十分鐘后，毛永來離開醫院，我在后面跟住了他，事實證明，他是來踩點的，他在醫院外轉了一圈，在自己的車上換成便衣后，提著一個長包重新進了醫院，在急診部隔壁的門診部二樓，毛永來打開長包，拿出了散裝的狙擊步槍和消聲器，為了取得直接證據，我沒有阻止他開槍……他一共開了三槍，分別擊中了洪海軍的頭部和心臟，其中頭部兩槍，打得夠準的，槍槍致命……在毛永來開了三槍后，我在小張、小劉和大龍的協助下，將其一舉擒獲，七點五十分，我們在醫院保衛科辦公室，對毛永來進行了突擊審訊，這家伙，也夠痛快的，一開口就什么都撂了……”

    房間里一陣沉默。

    肖劍南問道：“他是誰的人？”

    “肖局，各位領導，你們聽聽他的交待，就知道他是誰的人了?！?/br>
    說著，肖劍南換上了第二盒錄像帶。

    對毛永來的審訊，是常務副局長張蒙負責的。

    張蒙：“永來，你下手可夠快的?！?/br>
    毛永來：“張局，怎么是你來辦我??？”

    張蒙：“你認為應必是誰？”

    毛永來：“張局唄?！?/br>
    張蒙：“哼，他不想再看見你”

    毛永來：“我……我是有點對不起他?！?/br>
    張蒙：“有點？你小子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啊?！?/br>
    毛永來：“我知道，讓我當城關所所長，是周局力排眾議?！?/br>
    張蒙：“五個候選人中，你本來是最沒有資格的?！?/br>
    毛永來：“張局，你……你別說了?！?/br>
    張蒙：“在舊軍營，那一槍是你打的吧？”

    毛永來：“是的?！?/br>
    張蒙：“不怕被查出來嗎？”

    毛永來：“如果爆炸了，誰開那一槍就不太重要了?！?/br>
    張蒙：“你以為洪海軍手中的遙控起爆器是真的？”

    毛永來：“對?！?/br>
    張蒙：“幼稚?！?/br>
    毛永來：“可我認為那是最好的機會?！?/br>
    張蒙：“你當時在什么位置？”

    毛永來：“主樓后面第二個窗戶?！?/br>
    張蒙：“誰離你最近？”

    毛永來：“是局辦杜貴臨主任，我們倆是臨時搭擋?！?/br>
    張蒙：“他在什么位置？”

    毛永來：“主樓后面第四個窗戶，相距八米左右?！?/br>
    張蒙：“你行，不怕杜貴臨看見是你開的槍嗎？”

    毛永來：“我的槍上，裝的是最先進的消聲器，而且杜貴臨的耳膜很薄，當時是戴著耳塞的?！?/br>
    張蒙：“你準備嫁禍于他吧？”

    毛永來：“當時是這么想的?！?/br>
    張蒙：“你藏得夠深的，槍法不賴?！?/br>
    毛永來：“馬馬虎虎吧?！?/br>
    張蒙：“不過，你也夠傻的，不知道洪海軍已經自殺了?！?/br>
    毛永來：“我的位置，看不到后來發生的情況?！?/br>
    張蒙：“你以為呢？”

    毛永來：“當然是負傷了?！?/br>
    張蒙：“所以，你必須讓他永遠閉嘴?！?/br>
    毛永來：“對?！?/br>
    張蒙：“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

    毛永來：“我沒有當場解決洪海軍，已經是晚了?！?/br>
    張蒙：“這么冒險，你沒有想過后果嗎？”

    毛永來：“當然想過了?！?/br>
    張蒙：“不怕？”

    毛永來：“怕能成事嗎？”

    張蒙：“不怕，你也沒成事嘛?！?/br>
    毛永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br>
    張蒙：“你行，什么都準備好了?！?/br>
    毛永來：“張局，好歹我也當了八年警察了?！?/br>
    張蒙：“現在說說吧，誰讓你干的？”

    毛永來：“當然不是我自己想干的?！?/br>
    張蒙：“誰讓你干的？”

    毛永來：“領導?！?/br>
    張蒙：“誰？”

    毛永來：“不能說?！?/br>
    張蒙：“臭小子，你還嘴硬啊?！?/br>
    毛永來：“張局，對不起?！?/br>
    張蒙：“你認為我們查不出來嗎？”

    毛永來：“能查出來?！?/br>
    張蒙：“那你還不爭取主動？”

    毛永來：“沒用的?！?/br>
    張蒙：“為什么？”

    毛永來：“我說了，你們方便，他不方便，我不說，你們不方便，但他方便?！?/br>
    張蒙：“他？”

    毛永來：“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br>
    張蒙：“那好，你只須回答是或不是?！?/br>
    毛永來：“張局，我盡量配合你?！?/br>
    張蒙：“他是縣委領導嗎？”

    毛永來：“是?！?/br>
    張蒙：“常委會里排名比較靠前吧？”

    毛永來：“是?！?/br>
    張蒙：“你們的關系很深吧？”

    毛永來：“是?！?/br>
    張蒙：“他收買了你嗎？”

    毛永來：“不是?！?/br>
    張蒙：“你欠他的情？”

    毛永來：“是?！?/br>
    張蒙：“他讓你在公安系統為他工作？”

    毛永來：“不是?！?/br>
    張蒙：“不是？”

    毛永來：“因為他很少找我?！?/br>
    張蒙：“白養你??？”

    毛永來：“也不是，在城關所，他讓我看著洪海軍?！?/br>
    張蒙：“他對洪海軍不放心？”

    毛永來：“是?！?/br>
    張蒙：“這一次他讓你做什么？”

    毛永來：“兩個方案?！?/br>
    張蒙：“說說?！?/br>
    毛永來：“洪海軍能往外逃，就讓他逃?！?/br>
    張蒙：“另一個方案呢？”

    毛永來：“洪海軍要是逃不了，就讓他閉嘴?！?/br>
    張蒙：“殺人滅口？”

    毛永來：“是?！?/br>
    張蒙：“以你估計，除了你和洪海軍，他在公安局還有人嗎？”

    毛永來：“應該是沒有了?！?/br>
    張蒙：“你怎么知道的？”

    毛永來：“洪海軍暴露后，他找我商量過?！?/br>
    張蒙：“他怎么說？”

    毛永來：“他說，洪海軍是個聰明人，應該會及時出走?！?/br>
    張蒙：“但是，洪海軍沒有及時出走?！?/br>
    毛永來：“所以，他讓我負責封住洪海軍的嘴?！?/br>
    張蒙：“洪海軍知道他很多事嗎？”

    毛永來：“是?！?/br>
    張蒙：“你呢？”

    毛永來：“我對他的事了解不多?！?/br>
    張蒙：“真是這樣嗎？”

    毛永來：“我和洪海軍不同，我是被動，洪海軍是被動中有主動?！?/br>
    張蒙：“什么叫被動中有主動？”

    毛永來：“他之所以讓我看著洪海軍，就是因為他發現，洪海軍在暗中搜集他的材料?！?/br>
    張蒙：“哦……洪海軍確實是很有心機?！?/br>
    毛永來：“洪海軍想自保唄?！?/br>
    張蒙：“你呢？你不想自保？”

    毛永來：“我沒那個能耐?！?/br>
    張蒙：“那你到底是怎么和他掛上鉤的？”

    毛永來：“我招工時，本來是進縣機械廠當工人的，走了他后門，我才當上了警察?！?/br>
    張蒙：“你當警察八年了，以前就沒為他做過事？”

    毛永來：“真沒有?！?/br>
    張蒙：“你說你欠他人情，欠的就是八年前的情？”

    毛永來：“我姐夫……我姐夫和他親戚，在合伙做生意?！?/br>
    張蒙：“什么生意？”

    毛永來：“是一家建筑公司?！?/br>
    張蒙：“你在其中也有干股吧？”

    毛永來：“有……有一點點?！?/br>
    張蒙：“嗯……你在城關所當副所長期間，和洪海軍有私下交往嗎？”

    毛永來：“基本上……基本上沒有?！?/br>
    張蒙：“真沒有嗎？”

    毛永來：“真沒有，除了工作，我們幾乎沒有私下交往?！?/br>
    張蒙：“你怕洪海軍？”

    毛永來：“對，他槍法特好，心機又重，我怕在他面前露餡?！?/br>
    張蒙：“……永來啊，我想問你最后一個問題?！?/br>
    毛永來：“你問吧?！?/br>
    張蒙：“認識張成嗎？”

    毛永來：“認識，姜副縣長的秘書?！?/br>
    張蒙：“知道張成的另一個身份嗎？”

    毛永來：“一年前才知道，張成是他派到姜副縣長身邊的臥底?！?/br>
    張蒙：“還有呢？”

    毛永來：“具體的么……我也不太了解?！?/br>
    張蒙：“你認為，你、洪海軍和張成三個人，他最看重哪一個？”

    毛永來：“張成?！?/br>
    張蒙：“比方說？”

    毛永來：“比方說，張成經常私下去他家，而且，而且……”

    張蒙：“而且什么？”

    毛永來：“而且張成曾代表他去見洪海軍?！?/br>
    張蒙：“你怎么知道的？”

    毛永來：“我是偶然看到的?！?/br>
    ……

    聽到這里，向天亮臉色陡變，噌的站了起來。

    “不好，張成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