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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鏡頭漸漸拉遠,空無一人的電影院里,只有一杯熱飲放在寧寧剛剛坐過的位置,靜靜散發著最后一點熱氣。 大門外,雨水順著房檐往下落,嘩啦嘩啦的打在地上,守門人慢慢轉過頭,看著門口貼著的那張海報。 在主演名單后面,原本空白的位置,忽然出現了一個墨點,接著一筆一劃,像有一支看不見的筆,在后面新加了一個名字。 劇名: 主演:陳君硯,李秀蘭,寧寧。 第4章 民國美人 1915,晝。 這個時間的花街柳巷生意清淡,眠花堂的大門打開了,卻不是為了招攬生意,一個龜公打著呵欠從里面出來,在早點鋪子買了兩人份的豆漿油條,然后連著洗臉水一起送進了李姐兒的房間里。 銅盆擱在一張矮幾上,上頭熱氣升騰。一柄女人用的小梳子從旁邊伸來,輕輕在水面上刮了一下,就回到了鏡子前。 鏡子里照著兩張面孔,坐在椅子上的是曲老大,站在他身旁伺候的是李姐兒。 兩撇滑稽的小胡子在李姐兒的梳理下,終于服帖了下來,整齊的貼在曲老大的唇上,他滿意地摸了摸胡子,說:“這下好了,寧兒不會認不出我了?!?/br> 李姐兒笑了起來:“瞧你說的,好似寧兒認人只認胡子似的?!?/br> “我一走兩年,她能認出我的胡子就不錯了?!毕肫鹋畠嚎醋约簳r陌生的眼神,曲老大忍不住嘆了口氣,轉頭問,“托你買的東西呢?你買了沒?” “在這呢?!崩罱銉悍词掷_床頭柜子,將里頭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出來,銀珠發卡,牡丹亭人物畫胭脂盒,雙姝牌花露水一瓶……最后她拿起一只銀華鐲子朝他搖了搖,“其他的不值幾個錢,只有這個花了些功夫,慶云的張師傅輕易不給人打首飾的,你不知道我給他吹了多少枕邊風,他才肯接下這個活。瞧瞧,這手藝這成色,給大家閨秀當壓箱底的嫁妝都足夠了?!?/br> “還是你們女人會買東西?!鼻洗鬂M意的接過鐲子,看了兩眼,彎腰將桌子底下的手提箱拉了出來,箱子打開的同時,他朝李姐兒抬了一下下巴,表示她可以抓一把。 李姐兒咽了咽口水,將手伸進去,狠狠抓了一把,收回來時,滿手銀燦燦。 “箱子里到底裝了多少錢?” 隔天打牌的時候,李姐兒將這事跟相熟的小姐妹一說,她們忍不住問道。 “我哪知道?!崩罱銉耗罅藦埮?,漫不經心的說,“但約莫夠把咱們眠花堂包上一個月吧?!?/br> 眾人驚呼,其中一個羨慕道:“有這樣的豪客,你下半輩子不愁咯?!?/br> “什么豪客啊,就是一個戀女狂?!崩罱銉亨托σ宦?,“跟他講話,十句里有八句是講他女兒,說她女兒是什么天上的小仙女,人間的富貴花,我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br> “真有那么美?”一人問。 “誰見過?!崩罱銉簩⑹掷锏呐拼虺鋈?,“只曉得她從小體弱多病,打從三歲開始就沒出過家門,想必是個裹了小腳的……胡了!” 麻將桌上嘩啦呼啦響,一人捏了張牌,順口問:“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真給他買了慶云的鐲子?” 假貨! 寧寧捏著手里的鐲子,對面,曲老大還在不停叨叨:“慶云的張師傅輕易不給人打首飾,這次是我托了熟人,才請動他出馬,怎么樣?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歡?” 誰會喜歡一個假貨??? 寧玉人一生當中拍過不少民國劇,有個老粉絲因為癡迷她的劇,所以贈了她一整套民國時候的銀飾,剛剛好就是老慶云出來的,這套首飾后來被崔紅梅借去戴了,從此寧寧再也沒見過它們。 但見識過真貨,怎么會認不出假貨。寧寧可以打包票,曲老大絕對是被熟人給坑了!可她又不能照實說,作為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雞鴨都不一定分得清的閨中少女,她只能昧著良心說:“恩,挺好的?!?/br> “來,爹幫你戴上?!鼻洗罅⒖虒⒁粚﹁C子套在她手腕上,然后對她笑,“好看,我的寧兒是世上最美麗的女孩子?!?/br> 寧寧提起自己的左右手,左右看看,覺得自己的身價被這對假貨拉低了不少,于是意興闌珊道:“雖然知道你是在說假話,不過還是謝謝啊?!?/br> 曲老大楞了一下,回頭大喊一聲:“王媽!” “老爺?!奔依锏闹心昱畟蛐∨苓^來。 曲老大冷冷道:”說,小姐在你眼里是什么?” “是清朝的格格,天上掉下來的小仙女,人間的一朵富貴花?!蓖鯆尩皖^看著地板,像背菜單似的背出一長串,“是世上最美麗的女孩子,沒有之一?!?/br> 寧寧:“……別說了,我要吐了?!?/br> “怎么會想吐呢?”曲老大將手按在寧寧額頭上,“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要不要我去叫王大夫來?” 寧寧登時一個激靈。 她剛穿越來的時候,為圖省事,本來想裝成失憶,可是曲老大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抹了把老淚,轉身就掏槍指著王大夫的腦袋:“治好她!我要聽她喊我爸爸!” 從此王大夫跟寧寧一起活在水深火熱中。半個月的時間,王大夫揪斷了最后一根胡子,而寧寧則在經歷過扎針,灌藥,拔火罐等一系列治療之后,終于忍無可忍的朝曲老大喊道:“爸爸!” 從此以后,寧寧看見曲老大就心里發慫,他的目光一落在她身上,她就忍不住要扮成他的女兒曲寧兒! 對一個演員來說,這事不難……才怪! 她從前演戲的時候,手里都有一個劇本,她該說什么該做什么,上面寫得明明白白,她甚至不需要全部做到,飛天遁地有武替,寫字畫畫有文替,她跟其他大多數演員一樣,越來越淪為流水線上的一部分,一個比較重要但絕非無法取得的部分。 但現在,沒有劇本,沒有替身,沒人告訴她,她要扮演的是個什么樣的人,一切都得她自己揣摩。寧寧瞥了曲老大一眼,覺得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不重要,現在最緊要的是弄清楚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 于是她拍開對方的手:“別理我!” 曲老大也不生氣,反而柔聲問她:“怎么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你??!”寧寧擼起一邊袖子,將胳膊伸向他,“你要么不回來,一回來就讓人拿藥灌我,用枕扎我,還在我背上插一堆罐頭,你聞聞,我現在還散發一股罐頭rou的氣味呢?!?/br> 曲老大抓過她的手臂嗅了嗅,像只大型犬一樣:“不臭不臭,還是香香的?!?/br> 他越是委曲求全,寧寧就越是變本加厲。 因為在她看來,爭吵是試探兩人關系的最快方法。 平時隱藏的一面會在爭吵的時候暴露出來,很多平時不會說的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