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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萃哪里知道是什么茶啊,那樣去看霓裳,后者輕輕點了點頭。沈萃“嘁”了一聲,似乎是說沈徑能嘗出茶味來,這也不算什么好本事。 祁山的雪芽紀澄實在是沒聽說過,她自問這些年一直惡補各種茶經,但這祁山雪芽真是從沒聽聞,一時覺得有些難受,到底不是世族出身的,沒有他們這些底蘊,將來只怕即使得償所愿地嫁到世家大族,細節處也會被來往親朋恥笑。 其實紀澄真的是很努力了,為了能品嘗出各種茶味,她這些年的飲食控制得十分清淡,淡到寡味的程度,一應辛辣香料如胡椒、花椒、茱萸、姜等,甚至蔥都是從來不碰的??山袢账m然吃出了茶的好壞,但著實沒品出是什么茶。 第13章 舌尖味 “四公子好厲害的舌頭啊,連祁山雪芽都知道。就那么幾顆茶樹,統共也就產半斤茶葉,還是前些年公子去祁山時無意間發現的?!蹦奚研Φ?。 紀澄聞言輕呼了一口氣,原來并非她孤陋寡聞,只是祁山雪芽本就是小品種,知道的人就那么幾個。 “在二哥手里曾經討得過一杯,至今依然口齒余香,所以一直記得?!鄙驈降?。 “公子就只喜歡喝這些他親自發現的茶?!蹦奚研Φ?。 紀澄又品了一口茶,的確是余韻繞心,不說終生難忘,但至少十年內不會忘記這個味道。她心里感嘆,自己還在努力品嘗那些錢財可以買到的天下知名的茶葉時,沈家的二公子就已經只吃這些味道絕佳而天底下只有半斤的茶葉了。 “四哥,你還沒說是什么水呢?!鄙蜉蛻械寐犐驈胶湍奚鸦ハ啻蹬?,她就想也讓沈徑出出丑,省得他老瞧不起自己。 這個沈徑還真就拿不準了,遲遲沒答話。沈萃忍不住就得意地笑起來。 沈徑的耳根子微微一紅,忍不住拿眼去瞥紀澄。其實嘗不嘗得出水并非什么要緊的本事,可這當口總覺得有些丟人。 紀澄知道沈徑剛才的言語是為了沈萃好,又見沈萃不領情,此刻不由偏向沈徑,況且不出意外今后三房就靠沈徑支撐了,紀澄自然要和這位表兄相處好,但此刻不好明示,她只在沈徑看她時,往鶴崗腳下的涌泉池看去。 沈徑看了紀澄三次,每次她都那眼睛去看涌泉池,他心里微微一動,對著霓裳道:“水是用的府中鶴崗下的一泓泉吧?” 霓裳擊掌笑道:“四公子的舌頭果真厲害?!?/br> 沈徑自知受之有愧,只淡淡一笑。沈萃又“嘁”了一聲,紀澄則繼續欣賞手里的凍花石杯。 霓裳垂著眼皮,用余光打量一下這位晉地來的表姑娘,沒想到她還能有這份雅致本事。 茶味清淡,但和水相比又濃郁許多,水味之差不過毫厘,饒是霓裳浸yin茶道十來年了,也不敢說能百分之百辨正水味,十分里至少有五分都是靠猜的。 不過紀澄倒不是猜的,她也喜歡煮茶,到沈府來之后也不好再如在晉地般興師勞眾地去山里運泉水,萬幸的是在這涌泉池里汲的水煮茶滋味一點兒不差,她吃了好些天,如果連這都嘗不出來,也就枉費她禁絕那么多美味的犧牲了。 沈徑也忍不住拿眼去看紀澄,但也只是掠過一眼,便不敢多看,心里只記得她的睫毛又長又翹,就像春光里振動著翅膀采粉的虎蝶,碎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就像那虎蝶雙翅上的閃亮圓點,漂亮得驚人。 沈萃嫌坐得無聊,嚷著讓紀澄陪她下山去玩兒,紀澄求之不得地趕緊站了起來。雖然沈徑十分守禮,幾乎目不斜視,但是紀澄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同,她可不愿意和沈徑扯上表兄妹之外的關系,否則她姑姑指不定要把她生撕了來吃。 沈徑望著紀澄的背影,曬然一笑,他這位表妹也生得太害羞了,同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meimei堪稱云泥之別。 沈徑想起他第一眼見到長大后的紀澄時的驚艷,今日他遠遠地望見紀澄在鶴崗上,鬼使神差地就走了上來,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太妥當。他那位母親早已經未雨綢繆,自那日他在上房見過紀澄后,之后去母親榻邊問安就再沒見過這位表妹,倒是他母親開始不停地將他的親事掛在嘴邊,這樣明顯的暗示之意,沈徑如何能聽不懂。 可是聽得懂是一回事,管不管得住自己又是一回事,沈徑微微嘆息,這樣的表妹,哪怕每日能看上一眼,眼睛也覺得舒服。 望著山腳下紀澄的背影,沈徑低低念了一句“山色空蒙雨亦奇?!?/br> 且說這廂三房的人都走后,霓裳也趕緊收拾了茶具,提了竹箱下山。剛進院子,就聽見羽衣埋怨道:“你上哪兒去了啊,公子都回來了,等著你沏茶,你倒好,溜達到現在才回來?!?/br> 霓裳放下茶具,轉身進了茶室給沈徹沏茶。羽衣也跟了進去,霓裳只好解釋道:“剛要收拾茶具的時候,五姑娘就來了,讓我沏茶,我又不能說不?!?/br> “怎么就不能說不???你是公子的丫頭,可不是他們三房的丫頭?!庇鹨虏环薜氐溃骸澳氵@樣來者不拒,遲早被欺負死?!?/br> 霓裳卻不以為意,“他們是主子,咱們是奴婢,又不是多大的事兒,何必駁嘴?!?/br> “你呀你?!庇鹨乱荒樀呐洳粻?,用力地將茶盞從霓裳手里搶過來,“我去給公子送茶,你好生收拾這些吧,把那些茶盞多洗幾遍,洗干凈了,那可是公子最喜歡的一套,好容易才湊齊的,若是換了別的,直接扔了就了事?!?/br> 霓裳無奈地嘆息一聲,羽衣這性子實在替公子得罪人。 那羽衣可不管這些,端了托盤就走,只是走到書房跟前時,又立即輕手輕腳起來,在門廊上輕聲喚道:“公子?!钡玫綉屎筮@才走進去。 “公子,霓裳剛才回來了?!庇鹨路畔虏璞K輕聲道,“先才五姑娘使喚她煮茶,她這才回來晚了?!?/br> 羽衣沒聽見自家公子的回答,偷偷抬了抬眼皮,見他容色清和,這才又繼續道:“五姑娘做得太過了點兒,只是霓裳也太好欺負了?!?/br> 榻上人放下手中書卷,“出去吧?!?/br> 羽衣愣了愣,又偷瞧了坐在南窗榻上的人,再不敢多言就退了出去。心里有些打鼓,可旋即又覺得自己什么都沒做錯。 只是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孔嬤嬤便帶了人進院子,什么話也不說就讓羽衣收拾東西跟她走。 羽衣的臉霎時間就白了,在她之前她的屋子里還住過好幾個叫羽衣的丫頭,她原本以為自己能是最后一個,卻沒想到不過半年之久就不得不離開,而此時她甚至都不知道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