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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招搖過市,乘著夜色四處漫游。兩頭封停的和平路上人山人海,推推搡搡、熙來攘往,未過半條街,四個人就擠散了。許延慢騰騰地走著,本不想來這些過于熱鬧的場合,卻又怕那幾個人擔心。有什么好看呢?這些美輪美奐的燈籠,熒熒焰焰,它自光輝燦爛它的,與我,又有什么相干?若是沒有……許延收住心緒,抿唇抬起頭,目光突然一斂,遠遠地掠向馬路對面,對面那間鋪子,鋪子門口掛起的那盞大白兔……“延延,延延!”封毅一邊著急叫著,一邊擠開人群往馬路對面跑。許延嚇了一跳,這小子傻了還是咋的?自己明明就在他旁邊:“哥,你往哪兒跑?我在這兒呀!”“延延,延延!”封毅卻充耳不聞,徑直奔到對面鋪子下。許延氣喘吁吁追上來,沒好氣道:“傻了你???”“延延,沒聽見我叫你吶?”封毅卻不理他,手指一伸,點向大白兔燈籠的腦門兒,無奈道:“說你傻吧?看燈也能看成呆子了?”竟然還嘆口氣:“乖了,看天晚了,快跟哥回家吧,都該吃夜草了?!?/br>許延磨著牙,一巴掌扇過去。封毅早有準備,嘿嘿一笑握緊他的手:“好嘍,總算醒過來了,走,咱回家吃草去?!?/br>“吃你個豬頭!”許延掐住他手心一撮rou,狠狠一揪:“我看你做!”“哇哇!痛死我了,”封毅抽筋兒似地猛甩手,滿臉委屈:“哪兒有下那么大勁兒的?回家得把你指甲絞了,哎喲哎喲?!?/br>“我掐你了?”許延得意洋洋:“還以為掐的是頭豬?”封毅眼睛一轉,滿臉狡黠,笑瞇瞇摟住他肩膀,指向那盞燈:“你別說,那大白兔,真的像你誒,我一看,就想起你來了,瞧那嘴嘟的,跟你生氣的時候簡直一個樣兒……”…………去年的今天,他摟著他,溶溶的黑眸彎成月牙,笑出來兩行亮晶晶的牙……許延蹲下來,想著想著,頭越來越疼……那樣兒的一個人,為什么都會離開?那樣兒對他笑的人;那樣兒摟著他的人;哪怕一丁點兒快樂,都不忘要送給他的人;為了他,什么苦都樂意吃的人;只想寵著他,從不把自己的自尊當回事兒的人;才答應過要跟他,生同衾死同xue的人……為什么這樣兒的一個人,都會離開?他在的時候,他從未想過他會走,所以他愛得奮不顧身,所以他愛得毫無余地。而現在他真的走了,便只剩他自己抱著那些地老天荒……那些瑣碎的、細小的、點點滴滴的,永遠占據著心頭最險要位置的,曾經的快樂……曾經的……呵,是這樣兒嗎?未來,以后,只要與那人有關的一切,前面都要加上各式各樣的形容詞——曾經的、過去的、以前的……他人走了,卻忘了把記憶也一同帶走……滿街的燈籠隨風飄舞,星星般眨著亮麗的眼睛,璀璨成一條金光燦爛的河流。許延蹲在地上,托著頭,彎彎地翹起嘴角來:“大白兔,你餓了嗎?今天,哥哥他沒空帶咱們回家吃草了……”“吃什么草?”肩膀上驀地一沉,丁珉蹲下來看著他:“許延,你蹲在這干嘛?”“沒,你們都跑得沒影兒了,”許延笑笑站起身:“我嫌擠,那么吵打手機也聽不見,還不如蹲在這兒等你們找?!?/br>“嗬,你倒是會想?!倍$胄Φ?,搭著他肩膀往回走:“走吧,確實太多人了,沒意思?!?/br>“她倆呢?”許延問:“現在就走嗎?”“她倆在門口等著,”丁珉道:“可可要帶紫菱去酒吧,說是逛完了?!?/br>“帶菱菱去酒吧?”許延馬上皺眉毛:“她出啥毛病了?吃飽了撐的?”“唉,不是我說你,”丁珉好笑地說:“紫菱沒比你小多少,別總把她藏著掖著當孩子看,人總要自己長大的?!?/br>許延沒再做聲,其實他也發覺自己下意識里,總把夏紫菱看做當年跟他一起追公雞的小女孩。是啊,人,總得要自己長大……酒吧總是年輕人的世界,尤其是這種現代音樂酒吧。都市的夜晚,昏熱曖昧的光影,迷離粗放的情調。每一個人,都在興高采烈地寂寞,每一個人,都在熱情洋溢地孤獨。四人挑了靠舞池的位置坐下,丁珉叫了一扎生啤,給夏紫菱點了果汁。秦可可說:“誒,我也喝啤酒,再叫個果盤,給紫菱要點小吃就行了?!?/br>秦可可話音剛落,肩膀上就讓人一拍:“可可姐,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一個掛著兩串金屬大耳環、化濃妝的漂亮女孩兒靠在她椅背上笑:“最近在忙什么呢?”“蕓蕓,哈!”秦可可一笑站起來:“最近天天在加班,我們那個臺灣老板,比黃世仁還強啊。唉,一個月沒出來玩,我骨頭都癢了?!彼f著回身介紹:“這是蕓蕓,我朋友,蕓蕓,這幾位是我老同學?!?/br>蕓蕓跟幾個人打過招呼,秦可可一拉她:“走,陪我上趟廁所?!?/br>“哈,鼻子還真靈?!笔|蕓詭譎地一笑,由她牽著手穿過人影幢幢往洗手間擠去。夏紫菱吃了幾天藥,情緒明顯穩定了很多,大眼睛左右睒著,顯然頗感興趣。許延隨便跟她聊了幾句酒吧文化,其實他自己也來得不多,見丁珉要來了色子,便教她一起猜大小。夏紫菱果然聰明,一學就上了手,許延卻是只黑爪子,幾圈下來居然連罰了三杯。丁珉拿走色盅,笑話他:“別玩這個了,不然今晚就得當苦力背你回去?!彼胫团?,秦可可住在六樓,那可是實實在在的樓梯,把一個醉酒的大活人背上去,哪兒對得起八月十五這良宵花月夜。許延也不堅持,他本來就不好酒,許多人愛借酒澆愁,可他一喝第二天準頭疼欲裂,那還不是給自己多找罪受?便陪著他倆有一搭沒一搭閑聊,其實也說不上什么,音樂很吵,鬧得腦子發蒙,大多數時候也就幾雙眼睛一起瞪著舞池發呆。還好不一會兒秦可可回來,有她陪著夏紫菱,許延便也去了趟洗手間,洗了把臉回來坐下,精神才好了些。雖然已是深秋,酒吧里人太多,總覺得燥熱,許延端起又滿上的啤酒,咕嘟嘟直灌下去大半杯,才剛放下,就撞上秦可可詫異的臉:“誒,我的酒呢?你喝了?!”那是種什么樣兒的感覺?最深最深的喜悅,涼絲絲滑溜溜的清甜,從心底,從四肢百骸,從每一個毛孔,輕潮微蕩般款款泛起。時間,像水晶果凍般顫悠悠地晃動,此刻是以后,下刻是以前。耳邊是天籟般的奏樂,手指與手指的輕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