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賓，至于私底下究竟怎么樣，就不清楚了。

但，憑著表象白頭到老的夫妻，這年頭難道還少了嗎？只要雙方都是要體面嫌麻煩的人，那么維持一個家的條件，其實已經足夠了。轉眼過去了七八天，下午剛從公司出來，不期然又接到周濤的信息：“今晚被女兒放鴿子了，你那有位置嗎？”

“小板凳有一張，”許延勾唇笑笑，發回去：“周局要不嫌屈了駕，就過來吧?！?/br>
“時間，地點？”那邊很快復過來，輕松地調侃：“小板凳總比冷地板強?！?/br>
“哈，說真的，”許延邊走邊扯：“我本來準備回家泡面的?！?/br>
“板凳沒關系，泡面就實在太委屈了，”周濤繼續開玩笑：“要不我們去鯊尾村打打秋風？這時候剛剛好，風平浪靜魚又肥，不吃白不吃?！?/br>
鯊尾是個小漁村，距離Ｇ市八十公里，許延看時間還早，回過去：“行，哪兒集合？”

“你公司樓下?！边@人手指動作真快，一個來回不消幾秒。

“好，我回辦公室，你到了打電話?！痹S延復完，正準備上樓，路邊就響起一聲短促的喇叭，定睛一看，不是周濤是誰？原來換了部越野車，早在門口等著他了。不由低頭失笑走過去，這人真是越活越年輕了，換下平時的正裝，只穿一件迷彩T恤，下面是軍綠休閑褲，架著副墨鏡，看上去簡直活力逼人。

“你倒是準備充足，”許延坐上車，看著自己身上的西服，無奈地笑：“到了那地方，更顯得我這一身不倫不類了?！?/br>
“是不倫不類，”周濤詼諧地說：“一看就分劃出階級層次了，我是司機，您是老板?！?/br>
“哈，只管出錢埋單的老板吧？”許延苦笑道：“我真夠冤的?！?/br>
“去了再說冤不冤，”周濤爽朗地笑，一踩油門將車子開出去：“保證讓你心甘情愿放血?！?/br>
海濱公路車不算多，兩小時不用就到了鯊尾村。周濤將車子停在村口的一塊空地上，兩人開了門步行進去。這是個相對破落的小漁村，木板搭建的低矮平房一幢緊連一幢，門口大多有塊用水泥粗略熨平的院子，晾了些舊網子和魚干?；杳傻臒粲跋?，細浪伴著三三兩兩的狗吠此起彼伏，走近村尾的一戶院子，周濤推開老舊的木柵欄，向里面招呼：“老趙，在家嗎？”

臥在檐下的老狗，顯然認識來人，只倦怠地抬了抬頭，又趴下去接著打盹兒。房子里的人卻興沖沖走出來：“哈哈，周濤，有日子沒來了，還以為你忘了我老趙家?！崩馅w精瘦黝黑，顯見常年日曬雨淋，四十來歲，嗓門大而粗嘎，像粘了層沙粒：“今天想怎么玩？”

“怎么會，忘了回家的路，也忘不了你這里?！敝軡χ榻B：“這是許延，我一個朋友，借你的船，出海釣幾條魚?！?/br>
“你好，趙大哥?！痹S延點點頭，客氣地打招呼：“叨擾你了?！?/br>
“咳，別客氣，我老趙家不興這個?！崩馅w呵呵笑道，回頭朝屋里吆喝一句：“三兒，出來，跟我去灘上推船?！?/br>
“誒！”說話間就奔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小伙子，一樣的黧黑壯實，憨憨地咧開白牙：“周先生來了?！庇譀_許延羞澀地笑笑。

幾個人說走就走，出門好一段兒，老趙才想起來，猛地拍一下腦門：“咳，瞧我這腦子，你們吃晚飯了嗎？”

“沒有，”周濤打趣道：“看你沒誠意邀我們進門，只好委屈自己肚子忍著了?！?/br>
“哈哈，回家回家，”老趙笑道：“吃飽了再玩?！?/br>
“誒，老趙，不用了，”周濤連忙拉住他：“說笑的，對了，你船上的火盆還能用嗎？”

“能啊，”老趙說：“打算邊釣邊吃？”

“對呀，”周濤拉著他繼續往前走：“那才過癮?！弊吡藘刹睫D而問許延：“你要先吃點東西嗎？”

“不用了，還不餓?！痹S延笑道，這里淳厚濃烈的漁家氣息，和月影下的涼風濤涌，不由讓他心生好感：“像你說的，那樣兒吃才過癮?！?/br>
“好?！敝軡斓匦?。

幾個人一路說著閑話來到海邊，老趙帶他們走近錨在灘上的一艘小艇，招呼一句：“來，一起出力?！?/br>
許延扶上船舷咬牙往前猛地一送，快艇立刻晃悠悠滑進了海水中。老趙把鑰匙交給周濤，抬頭看看天：“這月亮，又大又亮，真會揀時候?！闭f罷拍拍手：“要回來晚了，鑰匙照舊放在窗縫里，我就不等你了?！?/br>
“好的，忙你的去吧?！敝軡?，伸手給許延：“來，上船?！?/br>
“你會開船？”先前一直以為是老趙開船出海，現在才知道只有他們兩個人……許延不由躊躇，對上周濤清澈見底的眼睛，半晌才扶著船舷一躍而上：“謝謝，我自己行?！?/br>
“我們不開遠，”周濤收回手，走向船頭發動快艇，在急促的馬達聲中單手指向前方的海島：“過了那個小島，魚就開始多了?！闭f著回頭一笑：“你放心?！?/br>
“呵，沒事兒，”許延臉上微紅，趕忙道：“不是擔心，我會游泳?！?/br>
“你知道，”周濤沒有回頭，溫軟低沉的聲線在漆黑的浪濤間徘徊顛仆：“我說的，不是這個……”不待許延回答，又續道：“對你，不能說沒有企圖。但至少，在我放得下現有的家庭之前。所以，你放心，目前，我會是個名副其實的朋友?！?/br>
許延良久沒有吭聲，任由船沿割破海浪的嘩響在耳邊回蕩，這樣的表白無法回答，甚至不能拒絕。前方那個人，脊背與鼻梁一樣挺得筆直，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坦然得讓人由衷敬佩。語氣溫和，卻包容著無法忽視的力量和信心。

這可怎么好，要是一般的覬覦，倒容易打發。這樣一個自尊自重又誠懇堅定的男人，他反而不忍輕率對待?！辽?，在我放得下現有的家庭之前’，許延皺起了眉，看來，麻煩了……

“周濤……”半晌之后，許延才憋出話來：“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朋友。他，最近出差去了，等他回來，我介紹你們認識?！?/br>
“是，封先生吧？”周濤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輕聲笑道：“你也可能忘了，我跟他見過?！?/br>
許延這才想起，起初跑稅局的時候，是封毅陪他一塊兒去的，愕然道：“嗬，對，我忘了?！?/br>
“哈，沒關系，下次有機會，一起玩?！笨焱н^了小島，周濤停下船，過來裝好魚竿：“你有朋友我有家，那也不能辜負這么亮的月光，所以，我們今天一心釣魚，”說著遞過來給許延，幽靜的黑眸伴著溫柔笑意，在月色下清波般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