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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又滾滾而下,剛才只顧著想小毅哥,現在才記起爸爸也要跟他分開了。然而火車可不會同情他的離愁別緒,時間一到,就哐當哐當打著響鼻啟動了,越來越遠地拉開了父子倆的距離。許延探出頭去,不停向站臺上的許剛揮手,直到那個高大的身影變成模糊的小黑點,再也看不見。許延回到G市,又上了半年幼兒園,就到小學報到了。上學的生活充實了很多,晚上回家還得做作業,再也沒有時間讓他心心念念地想著二〇五的一切。但即使認識了很多新同學和朋友,他還是惦記著封毅和閃電,惦記著那段快樂逍遙、無憂無慮的時光。轉眼過了一年,說是轉眼,對許延來說卻極度難熬。這天好不容易學校開始放暑假,晚上尹心玥回家,許延馬上著急地迎上去:“mama,我們放暑假了,我要去二〇五找小毅哥玩兒?!?/br>尹心玥疲倦地說:“行,等你爸來接你,你就去吧?!彼畔聳|西走進廚房張羅晚飯,叮囑許延道:“你趕緊把暑假作業做完,不然一去那邊光顧著玩兒,把作業耽誤就不好了?!?/br>“好!”許延高興地跑進房間:“我現在就做?!?/br>許延不到三天就把整整兩本暑假作業完成了,卻直到下學期開學,都沒等到爸爸。尹心玥說許剛抽不出空,最近也沒戰友來G市出差。許延失望又傷心,卻完全沒有辦法。更難過的是,這以后的三年,竟然都屢次錯過了去二〇五的機會。要不就是許剛沒空接,要不就是趕上許延上學走不成,匆匆來看了看他就打道回府。許延漸漸不再那么傷心難過,功課越來越深,同學朋友也還處得好,只偶爾在一愣神間,會想起黑黑瘦瘦眼睛亮亮的小毅哥,想起他們一塊當和尚的約定,想起那個沒有壘成的紅薯窯。只是,小毅哥也會想他嗎?許延無奈地笑了笑,整整四年了,他應該會忘了吧?自己都長高那么多了,小毅哥不知道該變成什么樣兒了,恐怕見面都認不出來了。日子在母子倆平靜的生活中漸漸流逝,五年級暑假也不緊不慢、晃晃悠悠地來到了。許延這兩年已經不再鬧著去二〇五,十一歲的他已經理解了大人的難處,知道不是鬧一鬧就能解決問題。而且,終究是隔得久了,再熱切的期待也變成了腦海里一個美夢,未必就要去實現它。然而世事總是出人意料,當你完全失望放棄的時候,機會這玩意兒卻又得意洋洋地來到眼前,讓你喜出望外的同時,又恨得牙齒癢癢。許剛終于趕上了許延放暑假來G市公干,于是,時隔五年半之后,許延再次回到了二〇五信箱,回到了童年時魂牽夢縈的地方。只不過,兒時的記憶已經殘缺不全,他甚至連封毅的模樣都忘記了,腦子里只留下一些短暫模糊的片段。可不是嗎?連夏紫菱這個當年的黃毛丫頭,都出落得水靈靈像模像樣,個子也躥了不少,當年稀疏干枯的羊角辨兒,換成了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辮子,一步三搖地垂在腦后。見到許延進門,再沒像過去那樣害怕地緊拽mama衣角,而是大方地沖著他笑:“哥哥,你回來啦?”說罷上前接過許延的行李袋就往屋里去,許延笑著想,這丫頭真有乃母當年之風呢。第5章待到重逢時夏紫菱邊往屋里走,邊回頭對許延笑:“封毅哥真不趕巧,這前腳才走,哥哥就到家了?!?/br>“就是,”黃麗萍拍著丈夫身上的灰塵,也扭頭對許延說:“封毅那孩子,可真有情分,聽說你要來,天天往咱家里跑幾回,送這送那的,家里的野物,夠吃到明年開春了。這不,水槽邊那只獾子,昨晚下套得的,剛就送來了,還有籠子里的松鼠,說給你玩兒?!闭f罷笑著對許剛說:“老許,你還記得不,延延剛走那會兒,那娃兒天天都鬧著要去G市找延延,挨了他爸不少揍呢?!?/br>“咳,當時他哥兒倆個玩兒的好啊,”許剛坐下來,接過老婆遞上的茶杯,喝一口續道:“延延走的時候鬧得多兇,哭得沒天沒地,車子開到白河鎮還眼淚嘩嘩地流?!闭f罷笑看許延:“延延,現在還愛哭鼻子嗎?”許延不好意思地笑,他其實并不愛哭,都是來二〇五趕上了。原來封毅也沒忘記他呢,許延感覺心里暖融融的,這些年并非只有他一個人心心念念,封毅也惦記著當年的一切……許延立即站起身,竟是一刻也不愿再等,迫不及待地問:“小毅哥呢?他現在在哪兒?在家嗎?”夏紫菱說:“小毅哥該是去農場幫忙了?!?/br>黃麗萍說:“延延歇會兒喝口茶,待會兒讓菱菱陪你找去?!?/br>“我現在就去!”許延話音剛落,人已經跑出了院門口,笑著說:“不歇了黃阿姨,我不累!”他沿著家屬區外圍那條,過去跟封毅閃電一同奔跑過許多次的田壟飛奔,心雀躍得幾乎要蹦出來,只覺得二〇五經年不變的田園風貌竟是如此的美,就連過去自己厭棄的那股有機肥料味兒,都親切喜人起來。小風呼呼地兜著他的白襯衫獵獵招展,艷麗的夏陽緊追著他的腳步來到白沙河邊,來到那個質樸廣闊、生機盎然的農場邊緣,門口迫近眼前,那一刻,喧鬧的河川仿佛突然沉靜了下來。許延放慢腳步,心嗵嗵跳個不?!∫愀?,不知道變成什么樣了,連自己都已經面目全非……許延慢慢往里面走,穿過繁盛的果樹林,越過生氣勃勃的蔬菜地,繞過那條溜馬的黃泥跑道,又再想起當年封毅抱著他,一塊兒打馬飛奔的歡暢情形,許延的眼睛霎時濕潤了,朦朧的視野里,成行成列的兔子籠徐徐漫上眼簾,還有那個,背向他單膝跪在木墩前鍘草的身影……興許是太熱,他沒穿上衣,成串的汗珠順著微陷的脊溝不斷滑落堅韌的腰際,皮膚是健康的深棕色,在大太陽底下耀眼地發著光,肩膀掙脫了孩童的窄瘦,已經舒展開來,臂上初具雛形的肌rou線條,隨著按壓鍘把的動作有力地張弛著、跳躍著……許延第一眼就認出了封毅,盡管當年的小毅哥,已經長成了修長矯健的少年。他慢慢靠過去,抱起籠邊的青草,一聲不吭地繞到封毅對面,小心在膝下捋碼整齊,輕輕塞進停下動靜的鍘口里去。許延垂著頭,封毅竟也沒吱聲,靜默了會兒,按著鍘把開始往下壓,隨著“咔嚓”一聲輕響,被鍘斷的細碎草末紛紛揚揚散落下來,像個不真實的虛境……鍘刀刃和鍘口的鐵皮上,重染了一層青綠的草汁……“還愛哭吶?都要上初中了?!卑肷沃?,許延看到封毅的手伸過來,小心拭去他眼瞼下的濕潤。封毅的聲音也變了,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