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標致了，就是皮膚偏黑，小子們背地里都這么叫她。

“找個屁，想進城，少睡幾籠覺，念你的書去吧?！壁w輝知道他倆越掰越沒譜兒，帶頭趕緊往前走：“得了別說了，趙玉霞上來了，待會又吵個沒完，煩死你倆了?！?/br>
從鷹爪坪下來再繞過一片闊葉林，就到了斷魂嶺。這嶺子雖不高，名聲卻不好，早先是叫狼窩頂。據說跟紀濤同來那一撥上海知青，捱不下苦頭，最后走的走散的散，剩下兩個女的實在沒門路回城，抱頭痛哭了一場到這兒吊死了。半宿不到，尸體就被野狗拖成了兩副血骨頭。趙家村全村姓趙，難得來了外姓人，打那以后便又統一了姓氏，只留下紀康一家。斷魂嶺也因此得名，常被村里大人拿來嚇唬小娃娃。

趙玉霞之前總掉隊，這會兒卻緊追不舍，趙喜忍不住作弄她：“誒，剛我明明看見倆骷髏呢？血糊糊的，咋一晃就不見了？”

“趙喜你作死啦！”這一片林子極深，除了風聲只剩幾人的喘氣聲兒，陰慘慘的連日頭都照不進來。趙玉霞本就害怕，聽他一說臉都綠了：“有鬼也先吃你這胖子！”

趙喜還沒回嘴，紀康就眉毛一擰，臉色當即垮下來：“你們折騰，我先走?！奔o濤來這以后吃過不少苦頭，他向來聽不得人嚼那些事兒，腳下一快，立馬拉出幾丈遠。

“誒！喂……”一句話惹惱兩個人，趙喜也好沒意思，嘟囔道：“剛還好好的，怎么說翻臉就翻臉……”

趙輝笑道：“多嘴多舌，活該你?！庇植皇堑谝惶煺J識那小子了。

仨人當下也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就進了趙家村，分頭往自家院子走。趙輝到了家門口，一腳剛邁進去，就聽見紀康叫他：“趙輝，你來一下?！?/br>
第三章

趙輝轉頭看過去，紀康正捧著個壇子向這邊走，就詫異了，迎上去問：“啥呢？”

“泡菜，我媽讓拿給你?！奔o康遞過來：“你去換個盆，壇子騰出來給我?！?/br>
“呵，上回不都給過了？”趙輝疑疑惑惑地笑。趙桂芝，也就是紀康mama，泡的菜是這兒頂尖的。村里農婦偶然會互贈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但送了再送，就有點兒怪了，又不是關系特別好。

“就是，我要有個jiejiemeimei，還當她相上你做女婿了?！奔o康也覺得沒勁兒：“你去換盆兒吧，快點，到家水都沒喝上口，餓死了?！?/br>
“好，你等著?！壁w輝進了院子，到灶頭上一找，唯一的搪瓷大盆正盛著野菜湯給他熱在鍋里，想是李氏憐恤他趕路渴了特地做的。腳下壇子里存了二十來只雞蛋，湊夠數了拿去鎮上換錢。還有個臉盆也裝著掰下來的苞谷粒子。木桶可放不得腌菜，這會兒家里又沒人。他揭開鍋蓋端出湯盆，沖門外喊：“紀康，你不是渴了？進來一塊兒喝湯吧?！?/br>
紀康說：“我不喝，你給我拿壇子出來就成?！?/br>
“沒盆兒換，喝了湯才有?！壁w輝把湯盆擱在石桌上，拿出兩副碗筷，又把烤熟的洋芋端出來：“快點吧，我也餓了，一早沒墊底兒就趕路?！?/br>
紀康無奈進來了，也不虛客氣，在石桌前坐下就跟他一塊大嚼。洋芋是夾著辣椒面兒跟野蔥花烤的，比學校里白水單蒸的夠味兒多了，兩人都吃出一腦門子細汗，幸好有野菜湯解渴。吃完了趙輝把碗筷往木盆里一送，從井里絞了水上來涮盤子，邊洗邊說：“剛趙喜，也不是成心說那個?！?/br>
“說啥？”紀康一愣，隨即笑了：“哦，一路被他跟趙玉霞叨叨煩了，他就那張臭嘴，我還不知道?！?/br>
“他嘴臭，你也香不到哪兒去?！壁w輝笑罵，想起每回都被他倆油鹽醬醋瞎埋汰，這會兒倒撇得門兒清。

“我咋不香了？”紀康笑嘻嘻地捂著嘴連哈兩口氣，滿臉陶醉：“香蔥香辣子拌洋芋，又香又夠勁兒，不信你聞聞?！?/br>
“**，”趙輝也笑了，以牙還牙道：“找趙玉霞聞去，那才真夠勁兒?！?/br>
紀康聞言一把握住自個兒脖子，作勢連連欲嘔：“我說你小子咋那么好心，原來騙我吃完了又坑我吐的?！?/br>
“對，你吐吧，趕緊的，別存著?！壁w輝哈哈大笑，把騰空了的壇子遞給他：“紀叔身子還好吧？趕明兒我自己過去謝趙阿姨?！?/br>
“就你禮數多。對了，”紀康接過來：“趙喜跟你說沒，他下禮拜可能不去學校，家里趕著收東西?！?/br>
“收東西？收啥東西？”這春不接秋的，趙輝詫異地問：“沒聽他說，還一個月就畢業考了，這節骨眼請假？”

“我也不清楚，就聽他提了一下，好像是啥藥材?！奔o康往門外走著說：“**胃病犯起來，折騰得挺兇，好像他爸自己給種了點藥?！?/br>
“那也不用一禮拜呀？”趙輝問：“你作業做完了嗎？要不明兒咱倆也去幫他收收，那家伙平時就懶，別一拉課真耽誤考試了?！?/br>
紀康想想：“行，我還有一門沒做，下午就完得了。那明兒你來找我?！?/br>
倆人商量好了各自回家做功課，趙輝做完，又睡了會兒小覺，李氏跟兩個jiejie就收工回來了，看見灶上的腌菜，問：“輝呀，這泡菜誰拿的？”

“還用說？肯定是紀叔家的，趙嬸子呀！”二姐趙芳早捧起了盆子，歡喜地聞著，嫌不夠，又拈起一塊放嘴里嚼：“呀，真好吃！”

大姐趙芬過來瞅一眼，解開背上那捆砍來墊圈的花櫟葉，連枝子搭到柵欄上曬，也笑著說：“是啊，趙嬸子的泡菜，擱哪家都混不了，酸得恰好，味兒最正?！?/br>
李氏沒說什么，摘下肩頭的舊布墊子，從井里搖了半桶水上來，擦了把臉，又把水倒進漚豬食的缸子里，才蹲下來揭開雞蛋壇子，往外連取了五只：“輝呀，”邊說邊拿個笸籮裝了，起身遞給趙輝：“給你紀叔家的送去，跟人說句謝謝?！?/br>
趙輝吃了一驚，抬頭問：“媽，不用吧？”

“就是呀，”趙芳也過來說：“哪用還五個雞蛋？那還不如不吃了！”

“你吃都吃了，快送過去?！崩钍限D身系上圍裙：“路過村委會，給你爸說一聲兒，回家吃飯了?！?/br>
“那我送唄，”趙芳接過雞蛋，笑著說：“我問問她怎么腌的，咋這么好吃?！?/br>
“輝子去，”李氏沒抬頭，在灶下剝起了豆莢，吩咐一句：“你燒灶?！?/br>
“哼，”趙芳嘴一噘，撂下雞蛋：“輕省活兒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