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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難過,睡一覺就好了……要是下次大舅媽再這樣,你要馬上打電話給我啊……不要老是逆來順受……”顧流年語無倫次地說著,笨手笨腳地試圖給這個不像表哥的表哥一點實質性的安慰??赡菚r他不過是個孩子,又怎么懂得如何去安慰一個人呢?“我大概不是我媽親生的……”紀輝噙著淚道。“別說傻話,你當然是你媽親生的!”顧流年呵斥道,同時為曾經有過這個念頭的自己感到羞愧。“是嗎?真的嗎?”紀輝抬起淚眼看著他。“當然是真的,我以人格保證!”像要證明自己的話有多可信似的,顧流年用力砰砰拍著自己的胸口。“我相信你?!奔o輝一時破涕為笑。此后,他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伏在他懷里。顧流年穿著棉布睡衣,不一會兒,就感到胸口濕濕的一片……“別難過,我家就是你家……”胸口的睡衣,頓時被紀輝用拳頭死死揪緊……他聽到對方從胸腔發出的、似受傷狼崽般壓抑的哭嚎。那種無處可去的、孤哀深切的痛苦,好長一段時間,都像針一樣,深深扎入顧流年心底。他生長在幸福溫暖的家庭,可并不代表他就無法理解不幸家庭的痛苦,尤其是自己如此親密的親人。他笨拙地以手輕輕撫摸紀輝的頭發,一遍又一遍。除此外,他真不知自己該怎么做,還能再做些什么。腦中只有簡單的緊緊抱住他的想法,讓他知道,自己永遠站在他這一邊。這是紀輝第一次在他懷里嚎啕大哭,也是顧流年第一次看到他痛哭的模樣。那時候,真的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才是他的避風港灣,雖然還不太明白,到底要怎樣才能止住他的淚水。多年以后,顧流年回首當初,才意識到,也許愛就是那一刻萌動的吧。當為一個人心痛憐惜的時候,對那人的感覺也同時深植,植入rou眼難以辨識的匆匆流年。愛情、血緣和歲月的成長粘合在一起,難舍難分,再沒有比這個更無奈、更深刻、更悲傷也更恐怖的事了!只不過是默默愛著一個人而已。為什么,竟會讓自己如此刻骨銘心地寂寞……顧流年從此決定,每天按時給紀輝補課。每天回家吃完飯,他就拎起書包往紀輝家里跑。大舅媽照例是那張“不受歡迎”的冷臉,嚇人異常。雖然有點腿軟,但顧流年仍昂首挺胸地說:“大舅媽,我想和阿輝一起做功課!”母親這邊的親戚,在紀輝被吊起來鞭打后,聯合召開了一次家族會議。具體內容不詳,但顧流年知道,大舅媽應該在會上受到了大家委婉的指責與勸誡。雖然她對紀輝的態度并沒有太大好轉,但礙于親戚的面子,總不能做得太過。“去吧,省得在我面前看了心煩?!贝缶藡尣荒蜔┑負]揮手。紀輝如蒙大赦,顧流年則大喜過望,一把拉過后者的手,就朝紀輝的房間跑去……“給……”關上門后,顧流年拉開書包,掏出兩粒包裝精美的糖果給紀輝。“是什么?”“瑞士黑巧克力糖,我同學的爸爸出差時帶回來的,很好吃哦。我只吃了一顆,都不舍得吃,給你留了兩粒?!鳖櫫髂晷Σ[瞇地看著紀輝剝開包裝紙,把巧克力丟入嘴里,“好吃嗎?”“嗯,很香?!奔o輝咧著嘴笑了起來,薄薄的單眼皮瞇成一條縫。紀輝很少笑,過于早熟而麻木的表情,令他看起來總有灰暗的感覺,可一旦笑起來,便流露出難得的童真燦爛,比平時可親多了。兩人在書桌前坐下,攤開書……顧流年像個小老師,煞有介事地講解起今天上課的內容。兩人雖不是同班,但老師講課的進度都差不多,可沒多久,顧流年就發現,紀輝一問三不知,像是根本不曾上過課。“阿輝,你有認真在聽老師講嗎?”“有啊……”紀輝用力點頭。“可是……今天的內容你怎么完全沒印象……”“我……大概又打瞌睡了吧?”紀輝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阿年,我想要認真聽講啦,可有時候真的很困。尤其是下午,眼皮不知不覺就粘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顧流年皺眉,“你晚上沒睡好嗎?是不是有人吵你?”“我媽每晚都要打麻將……有時候到凌晨……會叫我去燒開水泡茶,或是等人散了后收拾場地……”“她有叫紀明做嗎?”“怎么可能?!奔o輝笑了,笑容中并沒有什么抱怨,無害而單純,卻深深刺痛顧流年的心,“紀明他要上學,不可以吵醒他?!?/br>“你也要上學啊?!鳖櫫髂赀o拳頭道。“我沒關系的,而且我是他哥啊,這些事,總要有人做……”紀輝有點畏懼地看著顧流年鐵青的表情,“阿年,怎么了?你的臉色好難看?!?/br>“我沒事,我們繼續做題目?!鳖櫫髂臧殉涑庾约盒乜诘哪枪蓯灇?,給重重壓下去……除了努力給紀輝補課、幫他趕上學校的進度之外,赤手空拳的他,還能再做些什么呢?憋著這股氣,顧流年天天風雨無阻,到紀輝家報到。他以比班導師還嚴厲的態度,板著臉督促紀輝的學業。一旦做錯,就罰紀輝抄上十遍,并找出同類型的課目,非要他做得滾瓜爛熟不可。斯巴達式的補課,不但搞得紀輝叫苦不迭,也連帶影響到顧流年自己的功課。三個月后,當顧流年的成績從首座直線滑到第十名,父母與班導師憂心忡忡地和他談了一次,讓他專注于自己的學習,切勿在別的事情上“浪費精力”。可紀輝是自己表哥,他的事怎么是別的事?顧流年忍不住當著紀輝的面抱怨起來,后者只是笑笑,“阿年,真的,你以后不要再來給我補課了?!?/br>“干嘛不要,你別被他們影響,我們繼續補我們的課?!鳖櫫髂臧逯樀?,臉上透出年少的倔強。“可是,我真的不是塊念書的料。阿年,放棄吧,我不行的?!奔o輝軟弱地嘆了口氣。“不要輕易說不行這個字!”所謂恨鐵不成鋼,就是指顧流年現在這種心情吧。“可是……我是真的不行啊……”紀輝摸著自己的后腦勺,訕訕道:“阿年,我不像你這么聰明,一看就懂。我的腦子特別笨,從小成績就不好。這三個多月,雖然你每天都給我補課,可我的成績不也沒什么起色嗎?我真的